朱寶寶淚哭干了,不停地在院落裡的小池塘邊踱步,腳酸了、人累了,完全沒注意石影早已偷偷跟在她身後多時,關心著她的安危。
她絆到一顆石塊,身子往前一簸,但她沒有穩住自己的打算,只想著乾脆跌得痛死算了。
「小心。」石影從她身後竄出,扶住了她。
朱寶寶抬頭一看是石影,停下疲憊身子,直接將臉頰擱在石影的肩上。
「大哥要娶……紀姑娘了……」朱寶寶已經哭得不成聲了。
「我知道。」石影輕拍著她後背,輕歎了一聲。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們不是好姐……」
石影搗住她的唇,平淡眼眸忽而嚴厲地瞪她一眼。「關於主子與紀姑娘一事,我說與不說,你都同樣會難受,倒不如讓你多開心一會兒。」
「多開心幾日,便是多難受幾分啊……」朱寶寶將臉趴在石影肩上,緊揪著石影胸前衣裳。「我好難過……卻又沒法子可想,就算我無須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成親,然則我每年回府,仍是得面對著大哥和紀姑娘已是夫妻的事實啊。他們成親之後,便會……便會……」朱寶寶聲音顫抖得沒法子把話說完。
「便會有孩子。」石影替她接完了話。
朱寶寶點頭,同時滑下一顆淚珠。「屆時我在赫連府算什麼,對大哥而言又算什麼……」
「你日後意欲如何?」石影問,只想著要幫她一把。
「我要離開。」朱寶寶脫口說道。
石影皺了下眉,警覺地聽見夜色裡傅來細微的腳步聲。
不過,石影並未出聲警告朱寶寶,因為已認出了來者是誰,是故依然不動聲色地站在原地。
「你確定要走?」石影問。
「是。」朱寶寶堅定地點頭,非常確定自己完全不想留在這裡。
她有千百萬個捨不得大哥,但也正因如此,她更不能在這裡待下。身為妾室的悲哀,她自小看到大,怎麼樣也委屈不了自己。
「石影,咱倆一起走吧。」朱寶寶緊握著石影的手,激動地說道。
「我對自己許過承諾,主子沒開口讓我走之前,我絕不離開。」石影安撫地拍拍她肩膀,感覺到有一道殺氣正朝著自己撲來。「況且,你不是當真想叫我和你一起走,你不過是要我能夠隨時告知你主子消息罷了。」
「不是……我現在唯一可信任之人,只有石影了。」不想流淚的,可淚水卻抑制不住地再度奪眶而出。
「你打算要去哪?」石影低頭替她拭去眼淚。
「去找我鬼醫師父吧。他終究還要收留我兩年,他終究需要個人幫他處理那些雜務,終究他不會傷害我……」
朱寶寶雙臂環住石影的腰,淚眸又要往石影胸前揉去。
「你哪裡也不許去!」
一雙大掌驀地將朱寶寶身子往後一扯。
朱寶寶抬頭,迎上了大哥怒火中燒的臉龐。
赫連長風大掌在顫抖,可他掐著她雙臂的指尖如此用力,像是恨不得將她整個人捏碎,好隨身帶在身邊一般。
如果不是他因為擔心她,而跑到她房間裡查看,她此時是否已經和石影遠走高飛了呢?
她竟然想離開他!她竟敢要求石影與她一塊離開!在她心裡,他算什麼!
「你哪裡也不准去!」赫連長風唁唁低吼,眥目欲裂地瞪著她。
「我偏要走。」朱寶寶脾氣也倔拗了起來,泛紅眼眶怒瞪著他。
「你曾說過,當我成為南北茶霸之時,要陪我風光返回赫連本家的。」赫連長風賁張戾氣盡吐在她的臉頰上,黑眸急迫地鎖著她。
「如果你不娶紀姑娘,我就陪你回去。」朱寶寶昂起下巴,不客氣地說道。
兩人互相瞪視著,沒人挪開視線。
石影悄然地退下,留給兩人獨處空間,畢竟在暗地裡守護主人才是自己最大職責所在。
「你明知我與紀府聯婚一事,完全非關於情愛。」赫連長風還嘗試著想要說服她。
「你要聯婚便去聯婚,我阻止了你嗎?」朱寶寶火了,用力推他,想把他推遠。
「你答應過我,要同我一起回去赫連本家的。」他堅持地逼前一步,不讓兩人之間有太遠距離。
「為何你可以這般傷害我,而我卻一定要對你遵守承諾?」朱寶寶氣得直跺腳,雙手拚命地推著他胸膛。
「我這輩子最不想傷害的人便是你,我不准你離開!」赫連長風扣住她手腕,沉聲說道。
朱寶寶看著他激動神態,驀地凜住了所有神情。
罷了,今兒個便一了百了吧!她再也沒有力氣耗費在大哥身上了……
「好,我同你一道回去赫連本家。」她昂起下巴說道。
赫連長風臉上嚴峻稍緩,鬆開掌上對她鉗制,右手輕撫著她面頰。
「我們明日即動身,也請紀姑娘一道陪同,好讓你本家兄弟們知道你已非昔日吳下阿蒙。畢竟你功成名就,又即將迎娶紀姑娘為妻了哪。」朱寶寶筆直望入他的眼裡,握在身側之十指早已揪得發白。
「你!」他大吼出聲。
「我哪裡說錯了?莫非這不是你想要的嗎?」她別開臉,不看他。
「之後呢?」他扳正她的臉龐,粗聲追問道。
「之後?」她勾起唇角,卻笑得此哭還難看。「我既已盡了本分,完成了我對你的承諾,之後,便是男婚女嫁,兩無干係了。」
「寶兒,別這樣……」他心疼地擁她入懷。
她沒抗拒,只是像根木頭般地佇在他懷裡,一動也不動。
赫連長風咬緊牙關,後退一步,想握起她的下顎。
朱寶寶拍開了他的手掌。
「別碰我,你要娶的人是紀姑娘。」朱寶寶的心在淌血,冷冷地看著他。
再也不讓大哥懂得她的心了,誰讓他並不真正珍惜她的心哪!
赫連長風看著她漠然神態,痛心地發現他們之間已經拉出了一道無法跨越之鴻溝。
「我累了,我要休息了。」朱寶寶看著他,不吵不鬧不笑,如同他面對外人時的面無表情。
赫連長風還想再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只能鬆開手,眼睜睜地看著她轉身走回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