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
歐陽春色曾想過偷偷潛入司徒太極房中盜鏡,但是怕打草驚蛇,鏡子沒偷著反而讓他藏在更隱密處,那不是更糟糕。
再者,她還不曉得如何透過古鏡回到未來,隱約記得那天有月光……
「咦!這裡已經有人了嗎?」原來不再是她一人獨處的小天地。
一名身著乳白色湘衣水田青繡裙,外罩紫綢薄衫,髮絲如雲瀑半髻半披肩,容貌秀麗的女子輕踩蓮步而來,乍見平日流連的林子有人闖入,驚訝之餘不免有幾分失落。
這裡是唯一不受打擾的清幽淨地,平常鮮少有人煙走動,草長過膝乏人打理,席地而坐冥思不易被發覺,一直以來是她最喜愛的地方。
如今看來,她必須與人分享了。
「你是……」對方尚未回應,隱約間一個名字已浮上心頭。
「柳繡娘。」一個不受重視,宛如遊魂的苦命女子。
「司徒太極的女人?!」果然是她。
能優哉游哉四處閒晃的人不多,除了隱月山莊的主人外,也只有她了。
柳繡娘一怔,突地低聲輕笑。「是輕賤自身的女人,我不屬於任何人。」
隨時想走都不會遭到阻攔,只在於她肯不肯離開。
「可是你確實是他的女人,你們之間……呃,還是有那麼一層關聯在。」說實在的,她並不討厭眼前的女人,反倒覺得她才是真正可憐的人。
柳繡娘點頭,表情理所當然而平靜,「他要我時我給他,這是我欠他的。」
「你不想成為他的妻子?」女人家以身相許的最終目的是當上男人的妻室。
「那叫報仇,不是報恩。」柳繡娘清冷的說道。
「嗄?!報……報仇……」歐陽春色睜大眼,慢慢地笑出聲,認為她形容得非常有趣。
「當初我跟著他是因為我無處可去,女人一旦失去貞操便毫無價值,除了他我不知何去何從。」她很茫然,以為就此死去會比較好過。
「胡說,在我們那裡婚前失貞的女子比比皆是,甚至未婚生子還大聲向人宣告,你不能妄自菲薄,老天不會一直虧待你。」天生我材必有用。
「噫!」怔愕的柳繡娘略微動容,眼眶泛著淚光。「你是頭一個未嫌棄我是殘花敗柳,還安慰我的人。」
這世道對女人極其不公,錯的明明不是她,而且身受其害,可世人未加憐憫,反過來指責她放浪淫蕩,男人才受不了引誘起了色心。
即使在隱月山莊內,眾人看她的眼神仍是鄙夷不屑,大聲談論她的淫賤,刻意提起種種她想要忘記的不堪過去。
他們不肯饒過她,全都認為是她的錯,誰叫她生得美,引人覬覦,秀美的容顏便是她的原罪。
「不是安慰,是激勵,女人也能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呃,這個年代好像不太可能,她說得太快了。「對了,我叫歐陽春色。」
她微訝。「你就是那個女大夫?」
「騙吃騙喝的女騙子才是……啊!你可別說出去,不然我連混都沒得混了。」歐陽春色十分訝異在她面前放下心防,暢所欲言。
「呵……你真是活潑,讓人一見就喜愛。」柳繡娘被逗笑了,掩著唇暢笑不已,一掃眉間輕愁。
歐陽春色懊惱地捉捉頭。「是活潑過了頭,我爸……我爹常說我是野猴子轉世,沒一刻安定。」
「真好,我很羨慕你。」她也有爹娘,只是有家歸不得。
「羨慕?」像隻猴子?
螓首輕搖,髮際的金步搖發出清脆聲響。「你是個大夫,可否拜託你一件事?」
「什麼事?」完了,《本草綱目》沒帶在身邊,遇到婦科的毛病她也束手無策。
歐陽春色這個假大夫正如她自己所言,是來混的,望聞問切一竅不通,不會把脈,不會開藥,只會翻書用蒙的。
所幸她醫治過的人不多,就一個司徒青衣,而且還好死不死被她蒙對了,她才能在莊內「橫行」,否則她現在八成早被趕出莊賣涼茶,找回家的路。
「跟我來。」柳繡娘撥開叢生的白芒花,走在前頭。
「咦?」她還沒有答應吧!
唉!走就走,難得遇到一個投緣的,就算被逼上梁山也要硬著頭皮,她的運氣一向不錯,至少她有現代知識能幫上忙,不致無知得什麼都不懂。
望著前行婀娜身影,歐陽春色心口很沉重,她想起有點喜歡,又不是太喜歡的司徒太極,心情極其複雜,她們兩人之間的牽連竟是這個該死的男人。
「就在前頭,你小心足下,這裡很潮濕,石頭會滑……啊!」滑倒了。
「你……你以後要記得先說……」痛……她骨頭快散了。
柳繡娘忍著笑,扶了她一把。「因為很少有人來,所以……」
「嗯!嗯!我瞭解、我瞭解,階少行人生苔色嘛!我……」她又晃了一下,差點往前一滑。「我們不能走好走一點的路嗎?」
光挑羊腸小徑,又遮遮掩掩地,好像做賊似。
「我怕被別人發現。」日後便無法再來。
「被人發現?」納悶。
一走進才發現這是一座日光照下進來的森林,高大的樹木遮蓋一大片天空,偶有光點灑落,不甚明亮,但也不至於陰氣森森,就是暗了點,像太陽快下山的黃昏。
若非以前走慣了山路,她還真有點吃不消,在樹幹與樹幹間穿梭,不曉得走了多久,只覺得累了。
驀地,一道光打下,她看到丈高的銀白瀑布輕洩而下,底下是有亂石林立的小潭,潭中央竟有間茅草屋,蓋在浮出潭面的平石上。
天哪!真神奇,好像武林高手在此居住,憑潭練劍,沖刷而下的瀑布用來練氣,吸取日精月華,增加百年功力,任督一開便一飛沖天……
呃,等等,她們不會是要涉水過去吧!
「柳……柳姐姐,那潭水看起來似乎很深。」她什麼都會,就是不會游泳。
「不深,底下有墊腳的石塊,你一步一步踩穩就不會被沖走。」她先下水,水深及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