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會兒,她才覺得舒服點。
可是這時候她忽然感到有件事很奇怪,她明明做了一天的事,為什麼不會餓呢?
風在頭頂上吹著,樹葉發出沙沙聲響,孤單一人的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慌,孤寂的暗影朝她圍靠,逼得她不得不把身子縮小再縮小,縮成小人球。
但是越滾越大的恐慌彷彿一隻手,直向秀頸掐下,她大叫一聲拔腿就跑,想躲開無所不在的上萬隻枯手,它們緊追在後。
隨即,她更驚慌地發現自己走不出去,有一道無形的牆擋在前面,不管她怎麼沖怎麼撞,都會被彈落於地,根本無法離開。
試過幾次無功而返後,她跌坐在地,雙手抱膝,頭低垂在兩膝之間,嚶嚶啜泣。
「哎呀!怎麼有個可愛的小姑娘在這裡哭,誰欺負你了?快告訴老哥哥,我幫你打他,替你出氣。」
一聽見人聲,哭得滿臉淚的於神恩連忙抬起頭,想訴說自己的委屈和無助。
但是一見到自稱「老哥哥」的男人,她淚不流了,噗哧地笑出聲,笑逐顏開地看著真的很老的哥哥,驅走了無人作伴的寂寞。
「喲喲喲!又哭又笑,黃狗撒尿,你羞羞臉,哪有人剛哭得唏哩嘩啦,這會兒又笑得好像撿到黃金,你是小壞蛋。」欺騙老人家的同情心,壞小孩。
「人家才沒有哭得唏哩嘩啦,是天上下雨了。」她趕緊用手背胡亂地擦掉淚水,不承認自己沒用的哭了。
「哈哈……小花貓、小花貓,你是小花貓,哥哥請你吃魚。」真有趣,跟人一樣大的小貓咪。
半百老人手舞足蹈地拍著掌,指著她一張大花臉哈哈大笑,被逗得很樂似。
「什麼小花貓……」她從流經腳旁的小小溪流看到自己臉上沒擦乾淨的淚痕,也跟著笑了。「討厭啦!人家才不是貓。」
潑了水,她又洗了一遍,清清秀秀的一張小臉少了貓爪痕。
「不討厭、不討厭,哥哥喜歡貓,你還我一隻小花貓來,我要跟貓咪玩。」臉髒髒的才可愛,這樣玩起來才不用怕弄髒臉。
反正已經髒了,再髒一點也沒關係。
於神恩小小地偷瞪他一眼。「你老得可以當我阿公了,還好意思自稱哥哥。」
歐陽不鬼笑咪咪地裝帥,「你沒聽過人老心不老,而且哥哥我才五十有七,還年輕得很,哪當得起你的阿公,少佔我便宜。」
「佔你便宜……」她心想,哪有便宜可佔。「我才十七歲耶,你足足大了我四十歲,我叫你一聲阿公剛剛好。」三輪多一點點吶!不服老都不成。
「十七歲……」他笑意有點收的搓搓下巴,瞅著她的目光略帶深思。「嗯!嗯!是人非人,似鬼非鬼,原來是你來了。」
當年的小女孩終於出現了,不枉他和閻王老爺討價還價,又送金屋、又送美女地劃掉生死簿上的卒年,多添了好幾年壽。
嘿!嘿!嘿!不曉得那愣小子收到這份大禮有沒有嚇一大跳,真想親眼目睹他嚇傻的表情,好讓他笑到歸西的那一天。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好毛喔!他看人的眼神。
於神恩有十年的時間是空白的,即使實際年齡已經二十七,可是心智發展以及人生歷練停留在發生車禍的那一年。
更別說歐陽不鬼沒頭沒腦的一番話,正常人聽了也會覺得莫名其妙。
「似懂非懂,不懂也就算了,我懂就好。」他搖頭晃腦,似在吟唱。
「嗄?!」好怪的老頭,亂不正經的。
歐陽不鬼忽然很神氣地仰起下顎,以斜角三十七度睨視。「小丫頭,你剛才在哭什麼?說出來,哥哥幫你解決。」
「我……」她羞赧地紅了粉頰。「我出不去。」
「出去哪裡?」是誰擋了她了?
於神恩一臉沮喪地指指他來的方向。「那裡有道牆,我過不去。」
「牆?」他回頭看了一眼,立即明瞭她所指之意。「沒問題,哥哥帶你過去。」
「你行嗎?」她略帶遲疑的說道。
「行,怎麼不行,你敢瞧不起我?!」他一拍胸脯,雄風萬丈。
只要是男人,不論老少,沒有不行的,一句行不行攸關顏面,不行也要說行,絕不能讓人看出他不行。
而且歐陽不鬼可是陰陽師司徒離人的師父,他一手教出來的徒弟所設的結界,他怎麼可能解不開,青出於藍未必勝於藍。
嗯!嗯!這點他常常掛在嘴角,耳提面命地要徒弟謹記在心,別為了出鋒頭而讓師父丟面子,「尊師重道」才是為人的根本。
「你……你不要瞪我啦!我相信你就是了。」他瞪人的樣子好可怕,好像來催討房租的房東先生。
「這不叫瞪,是氣勢,你懂不懂呀!看我這雙眼凶不凶,像不像曹操?」他的好氣魄ㄍ一ㄙ不到三分鐘,一下子就破功了,跳上跳下地威迫她認同。
「呃,曹……曹操是誰?」她真的不認識他嘛!幹嘛又瞪人?
鼓起腮幫子的歐陽不鬼生氣地指著她的鼻。「哼!不懂事的孩子,你沒前途啦!」
「我……我只想出去……」於神恩囁嚅地一啟櫻唇,看他的神情微帶懼意。
「出去哪裡?」他故意粗聲粗氣的轉過頭,不看她。
「出去……呃,出去……」他一問,她又茫然了,捧著頭想了老半天。「他……他叫我等他,可是我等不到他……好久、好久了……等不到……」
「他是誰?」歐陽不鬼偷看了她一眼,馬上又像個鬧彆扭的小孩子將視線往上調高。
「司徒……呃,司徒離人。」她很高興地笑了,因為她沒忘記這個名字。
「哎喲!什麼司徒離人,難聽死了,是誰取的爛名,以後叫他小心,小小人就好,多好聽呀!又好記。」他壓根忽略那個「爛名」是他取的事實,批評得一無是處。
「小……小小人?」這才難聽吧!
「先說好喔!你要喊他一聲小人,我才要帶你走出去。」他比了個走路的手勢,笑得得意揚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