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任何人幫忙,」他激動地截斷她,「尤其是他!」
「之鵬……」袁真澄被他的態度嚇到了,不禁倒退數步。
「錢對你真如此重要?」
「你、你說什麼?」
「我說錢!」他大聲吼著,「錢、名利、地位,對你而言人生難道只有這些?」
「那……那有什麼不對嗎?」
「我只知道金錢不是最重要的,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錢來解決!」
「那是從小衣食無憂的富家子弟才會說出來的話!你們從沒吃過苦,當然不會明白金錢的重要性,你知道那種有了這餐,不知道下餐在哪裡的感覺嗎?」她咬著牙,莫名的委屈襲上心頭,讓她好不容易稍稍乾涸的淚水又重新氾濫,「如果你曾經跟我一樣,如果你體驗過那種生活……」
「真澄。」他語氣忽地一軟,似乎想說些什麼。
她卻不讓他有說話的機會,「我想過好一點的日子有什麼不對?我想擁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車子,要能隨心所欲地購物,要豪華糜爛的生活,那有什麼不對?」
「那不是最重要的。」
「對我而言那就是最重要的!」她語氣激動,「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辛辛苦苦扮演各式各樣的角色討生活?」
他深吸一口氣,「這也是你接下我妻子這個角色的原因?」
她因他失望的語氣一愣,卻仍倔強地回應,「不錯!」
「因為你以為我快要破產了,所以轉而向趙品謙求助?」
「我是想請他幫忙。」
「原來你是這種女人……」
袁真澄全身一震,雙眸不敢置信地瞪向黎之鵬。
他為什麼這樣看她?為什麼他看她的目光像在注視什麼不堪入目的東西?如此輕蔑、如此不屑、如此冷漠?
她心跳忽地狂亂,全身竄過一道冷流。
她是那種女人啊,她從不諱言自己拜金,他也一向明白這一點不是嗎?為什麼還要如此逼問她?為什麼要忽然表現出如此不屑的態度?
為什麼他那種眼神會讓她自慚形穢到抬不起頭來,彷彿她一下子成了最低賤的生物?
不,他沒有權利如此看輕她,沒有權利質疑她的人生哲學。
她要怎麼想是她的事,他憑什麼管?他不過是她名義上的丈夫而已!
「我是拜金怎麼樣?」她爆發了,「你不是一向就明白我是這種人嗎?你不就是因為我喜歡錢才跟我定下這樣的契約婚姻嗎?我不明白你哪來的資格責備我!」
他先是倒抽一口氣,面色在一陣激烈的陰晴不定後終於回復原樣——不,不是原樣,不是他原來那種要笑不笑,總愛逗她鬧她的賴皮模樣,而是一種完全的冰冷,完全的漠然。
是那個她所不熟悉的黎之鵬。
「我是沒有資格。」他終於開口,陰冷的口氣懾人,「我現在才明白自己做錯了許多事。」他默默瞪視她數秒,接著忽然邁開大步,一口氣抱起她身子。
她一陣重心不穩,直覺地緊緊攀住他肩膀,「之鵬,你做什麼?」
他沒有答話,抱著她來到庭園正中央的水池,接著重重落下。
沁涼的水流濕透她衣衫,激得她一陣冷顫。「你做什麼!」
「我要你給我清醒一點!」他怒聲指責。
「清醒什麼?」她氣憤難抑,「該清醒的人是你!」
「對!我是該清醒。」黎之鵬握緊雙拳,全身激烈顫抖,「我才是那個不折不扣的傻瓜!到現在才明白原來你跟她一樣,都是完完全全貪慕虛榮的女人!」他語聲冰厲,一字一句敲入她心坎,「我黎之鵬是白癡,才會明明在有了一次教訓後還重蹈覆轍!不過你放心,這一次我可不像上一次那麼蠢,不會讓你有機會耍得我團團轉!」
語畢,他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沒有一絲遲疑。
留下她癡癡凝望他挺直的背影,既狂怒憤恨又心碎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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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她。
袁真澄倏地深吸口氣,眨眨朦朧的眼眸。
沒關係,反正她也恨他。
她努力平定著呼吸,拚命告訴自己別在乎這些,繼續收拾行李。
但收拾的動作仍然是狂亂的,而腦海裡仍舊不聽話地一幕幕重新放映她與黎之鵬在鵬飛樓庭園裡最後那一次會面。
他說他在意她。
哈!他怎麼可能會在意她?
如果他真在乎她,為什麼與她婚後還要夜夜出入俱樂部,為什麼還要與別的女人糾纏不清?
如果他在乎她,為什麼會當她面與別的女人調情?
袁真澄忽地重重扣上行李箱,走到客廳酒櫃為自己倒了滿滿一杯威士忌,一仰而盡。
他不是曾經說過嗎?他對她的感覺只是賀爾蒙作祟。
就像他們第一次做愛結束,他也曾突如其來向她求婚,這一次一定也是同樣的理由。
他根本一點也不在乎她!如果真在意她,那晚在鵬飛樓就不會如此毫不容情地指責她。
他說自己不會再讓她耍得團團轉。
到底是誰被誰耍得團團轉?真正被耍得團團轉的人是她吧!從認識他第一天開始,她便像只陀螺似地被他旋轉在掌心。
真正不懂他的人是她,真正迷惑的人是她。
她從來就弄不清他對她的想法,從來便弄不清他曖昧的態度。
他像是有些在乎她,卻經常嘲弄她,有時對她溫柔,有時又嚴厲冷酷。
但他現在卻恨她。
真諷刺,她第一次弄清他對她的想法,卻恍然察覺他極端厭惡她,因為他認為她是一個極端拜金的女人。
她本來就是這種女人,他早該明白!他根本沒資格那樣指責她,沒資格以那種輕蔑的眼神看她。
在她拼了命請求品謙幫黎氏企業的忙後,他竟然還憎恨她!
袁真澄驀地深吸一口氣,激烈顫抖的手腕不自覺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再度一飲而盡。
沒關係,反正她也恨他,而且她就要離開台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