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幾日瞧這丫頭成天眉開眼笑的,興許是平日欺負她慣了,見她笑容滿面的模樣就有些刺目礙眼啊!
數兒也捧著帳冊,仍是瞇笑地瞧著他。
「說是不說啊?」他劍眉輕揚的催問。
「您真想知道?」她眉飛色舞。
「嗯。」
「您可知道,少爺當了家,我最高興的事是什麼?」她的喜色藏也藏不住。
他精芒閃閃的眸子一閃,終於了悟的眨眨眼。「你的皮肉生涯解脫了,以後再也不會成為我的肉墊?」
「是啊,是啊,您當了家,就沒人敢罰您了!」她喜上眉梢,樂不可支。
他嘴角隱約微揚。「這麼高興啊?」
「當然,不然我這麼努力幫您當家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圖解脫嗎?」她一高興就老實托出了。
他濃眉高挑。「高興了半天,你是為了自己,而不是忠心要幫我?」
「呵呵……」她笑得毫不顯羞愧。
見狀,他挑高的濃眉這會全攏皺在一起。「你也不用高興得太早,我雖然當了家,可是姑媽及表哥可沒讓我好過,暗地裡要了不少手段使我無法順利接手,我不輕鬆,你也別想好過。」他澆了她一盆冷水。
「無妨的,無妨的!」她一點也不受影響。「只要您不上妓院去胡鬧,像看帳本抓帳這種事對我來說是小事一樁,我不嫌累的。」她喜孜孜的不以為苦。
最近她喜事不少,喜事不少啊!
宋連祈笑了笑。說實在的,這丫頭是他的將星,尤其還是個天賦異稟的數字天才,對他又忠心耿耿,不僅為他消災解「痛」,還賣力的為他工作,有朝一日若失去她,還真難以想像這後果。
「你以後要是嫁人我就慘了。」思及此,他隨口說。
「是啊,所以您要我為您物色個丫頭幫您嗎?我覺得春兒姊姊不錯,在宅裡也待了好多年,是個能幹的人,她應該能夠將您伺候得很好的。」她接得很順。
這可讓他一愣。「你有嫁人的打算?」
「怎麼沒有?我還打算十八歲就要人給我找婆家了。」數兒理所當然的點頭。
他臉色更古怪了。「十八歲就想嫁人?你的賣身契到期了嗎?」他很是不悅。他查過這丫頭當年為賣身葬父,宋家借了她三十兩銀子,這筆金額以她的薪餉償還,足夠讓她在宋家待上十幾年還債了,想十八歲嫁人離開,這有可能嗎?
「我當年沒簽年約的,只有借條,還了錢就可以走,而且這錢我上個月也還清了,其實我現在已是自由身。」所以她才說喜事連連,喜事連連啊!
「還清了?你哪有這麼多錢?」她每個月支領的錢全被拿來攤還債務,可用的零花少得可憐,哪有什麼錢還債贖身?
「您忘了?您給的『補償金』通常很豐厚的。」她笑嘻嘻的回答。
「什麼?你把我送你的金釵、手鐲全拿去典賣還債了?!」他愕然,沒想到還是自己親手促成的。
「嗯,我連您這些年送我的錦衣華服,只要是過季或是太小的,全都拿去典當變現,湊一湊,上個月剛好還清債務。」她越想越開心,所謂無債一身輕大概就是這個道理吧!
她一臉的神清氣爽,他則是錯愕連連。這丫頭竟利用他的慷慨,打著要離開他的主意,這個事實讓他很不開心啊。「那就真的恭喜你了,不過這麼說來,你後年就打算嫁人了,嘖嘖,這讓我有點擔心耶。」長睫下的黑瞳狡怪地閃動著。
「擔心什麼?」
他上下掃視了她一眼。「擔心你被我養得這麼貴氣,除非到大戶人家裡做小,否則哪有一般人家敢要你?」
她立即斂起笑容,扁嘴。「我才不要做人偏房,只要我離開這裡,當然就會褪去這身裝扮,當回我的窮酸小姑娘,也就不會顯得特立獨行了,要嫁一般人家應該沒問題的。」她這輩子只有一個堅持,雖說是做人丫頭,也絕對不做人偏房。
「恐怕很難。你不知道自己在杭州很有名吧?」
「咦?」
「人人都知道我宋連祈有個貼身小丫頭,高貴得就像個官宦人家的金枝玉葉,而這小丫頭成天跟著主子出雙入對,主子又對她寵愛有加,用金磚銀塊供著,是個小姐丫頭。」
「這又如何?」她斜眼瞄了瞄他。「這是不知道真相的人說的話吧,我表面上是小姐,骨子是奴才,是個當人肉墊的可憐鬼!」她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嬌嬌的抱怨。
他一點愧疚也沒有,還撇著嘴,一副欠打的樣子。「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要你想想外頭是怎麼傳咱倆的?」
「怎麼傳的?不就……不就是一些無聊的閒言閒語嘛,沒什麼的!」她這時才稍顯不安。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你真的無所謂?你忘了表哥怎麼說來著,他說你呢,是我的暖、床、丫、頭——」
轟!轟轟!轟轟轟!
有人要曝血管了!
這種話外人來說她不覺得怎樣,但由他說出口卻顯得很曖昧。「還說呢,都是您害的,從不為我辯解,讓外面傳得這麼難聽,您、您這是故意的,真、真——氣死我了!」她用力跺了跺腳。
掩去了瞳底的詭笑,宋連祈裝出無可奈何的模樣。「外頭要這麼傳,我能怎麼辦?難道你要我逢人就說,這丫頭沒為我暖過床,大伙誤會了,沒有,真的沒有,這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越解釋越花?!」
數兒恨恨地瞪著他。「誰要您當初為了氣霞姊把我打扮成這樣,又是誰為了奪回家產,讓我習字又讓我聽書的?還帶著我到處招搖撞騙的查探生意,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誰的過錯?你怎麼不將我為主子代罰成肉墊的事對外說說?把我的苦處說出來。這樣人家就不會誤會我了,您怎麼不說呢?」
宋連祈摸摸鼻子。「好歹我也是個主子,又是個男人,你要我丟臉嗎?」
「您不肯丟臉就我倒楣了,現下外頭傳得這麼難聽,您要負全部的責任!」她叉腰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