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遏制的想念著他,即便他們僅僅只有一牆之隔。
說雷崇熙沒有變,但他又彷彿變了些。
廚藝就是最叫人驚艷的地方。
三年前,雷崇熙是個溫柔的人,但他抵死不進廚房,是個君子遠庖廚虔誠奉行者,三年過去了,他溫柔依舊,卻主動走進廚房,而且還燒得一手好菜。
方纔餐桌上,子律吃得津津有味的同時,她拙劣的廚藝糗事就成了那臭小子回績雷大掌廚的笑點,害她丟臉丟到太平洋。
「兔崽子,好歹我也是親姊姊,竟然窩裡反。」她對子律的陣前倒戈,很不是滋味。
雷崇熙倒好,雖不至於對她嘲笑,卻會用那種叫人幾乎要瞬間融化的眼神瞅著她,然後用跟三年前同樣溫柔的口吻說:「沒關係,以後我來煮。」
這叫她怎麼不淪陷?
曾經,他可以為了追求她,不計形象的搞笑,連七爺、八爺都扛來學校滿街跑。
那時她就沒有招架的餘地,雙手投降徹底臣服。
現在他又為了讓彼此的愛重新開始,款款深情的為她下廚做料理,對她呵護備至……
天啊!以前都不是他的對手了,現在免疫力匱乏的她又怎麼能夠抵抗他呢?
睡不著,她心煩意亂的跳下床,索性到廚房給自己倒一杯水,打算一口氣喝光,順便徹底衝去心裡的那股煩躁。
行經客廳,微弱的燈光下,雷崇熙壯碩的身子很克難的縮在沙發上,她打從心裡覺得不捨。
她走了過去,在他身邊跪坐下來,端詳著他安靜的睡容。
然後整顆腦袋就像是著魔似的,往雷崇熙那正隨著呼吸起伏的寬闊胸膛上枕去──
一道沙啞的男嗓在昏暗中響起。「唔,子嫣,是你嗎?」
「我睡不著。」她喃喃訴苦。
「怎麼了?」他撐著手,艱難的想要從這窄小的位置裡起身。
「別起來,就讓我這樣靠著。」她制止他。
他沒有異議,乖乖躺了回去,騰出一隻手撫著她細膩的秀髮。
「你很困嗎?說話給我聽好不好?」她央求著。
「想聽什麼?」他看不清她的臉,瞧不透她此刻的心思,但是他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依賴,這讓他心情振奮不少。
「說你在德國的生活好了,那些我都沒有參與過,我好想要知道。」
「唔,我想想。」
雷崇熙頓了半晌,緩緩道來。
「去得有點倉卒,老實說,身上已經一窮二白,工作一塌糊塗,當時也沒想太多,我用僅剩的錢買了單程機票,就直飛法蘭克福。」
「你沒有回美國?我以為你應該會先回去,畢竟你爸媽一直希望你回美國。」孫子嫣難掩驚訝。
「沒有,當初拒絕繼承的時候,就打定主意絕不回去,大家或許都把我的選擇歸咎是你的緣故,其實,在你還沒有出現以前,我的人生計劃裡就不包括繼承洛斯集團這件事,只是一廂情願的他們無法接受,才會遷怒於你。」
孫子嫣有些意外,這跟她一直以來所以為的根本不一樣。
「雖然我熱愛建築,但是無心於集團的經營,我認為與其交給我,還不如交給專業經理人,讓真正懂得經營的人去管理,所以我去了德國,完全沒有考慮返美的可能性。」
他沒有先回美國就前往德國,那表示他極有可能惹惱了他父母,而失去所有的奧援,事務所耗光他的積蓄,他在德國的生活豈不是……
「剛去的時候,你都做了什麼?你不是沒有錢了嗎?」
「是啊,是沒錢了,所以我就自我放逐、流浪……日復一日的墮落,在異鄉過起流浪漢的生活,好幾次,我都以為自己要餓死了。」
或許知道父母會撒下天羅地網找他,甚至不惜用更強硬的手段將他綁回美國,雷崇熙沒有投宿任何一家飯店或旅館,用所剩無幾的錢,像個流浪漢的隱身在異鄉的小角落。
累了就睡,車站、地下道……任何想得到的地方,都曾經是他棲息之地。
聽到他快要餓死了,孫子嫣好心疼。「你這笨蛋,你怎麼會把自己搞得這麼窘迫?」
「我也不知道。」他卻一笑帶過。
不想讓氣氛太沉悶,他換了輕鬆口吻,「其實也沒那麼慘,只是會餓得頭腦發昏,那種日子也沒過太久,有一天,我在露宿的一處工地裡看見了我對建築的夢想,然後像是受到當頭棒喝,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
「然後呢?」
「說也奇妙,我真的是傻人有傻福,竟然在那時候遇到一個開餐館的台灣籍老闆,我請求他給我一份打工的機會,然後才開始有多餘的力氣去想未來。那真的是問不錯的餐館,我非但有薪水可以領,老闆還善良的提供膳宿,每天都吃得飽飽的,廚藝也是那時候練出來的。我發現,如果不從事建築工作,原來我還挺適合當廚師的呢!」
「胡鬧!」她佯裝薄怒,拍打他的胸膛。
「當然,我沒真的去當廚師,對建築,我還是懷抱著很深的夢想,沒敢再浪費時間,我攢了些錢,著手替自己找了進修的建築學校。老闆真是個好人,聽到我想要進修,他竟然表示願意支助我學費,條件就是希望我能幫他那個因為離了婚,而跟老婆留在台灣的兒子,畫一張主題為夢想中的家的建築圖。」
「你畫了?」
「嗯,當然,原以為會是件輕鬆的差事,誰知道那老闆根本不是省油的燈,接二連三的退了我好幾次圖,畫到我手都快抽筋了。」他自嘲的笑說。
雷崇熙沒有說的是,在畫那一張圖的時候,他一邊想念著她,一邊壓抑著快要崩潰的情緒,整個人陷入一種快要瘋狂的狀態。
夢想中的家……他夢想中的家,早已經在那個時候徹底瓦解,這是讓他最心痛的地方。
要不是她今天要他說,他根本不願意去回顧那些過往。
「後來呢?」
「在老闆的支助下,我如願進了建築學校,認識很多朋友,然後也順利的進入H&W集團,除了工作的步驟緊湊些,一切都出乎意外的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