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聲響,烈日沒力的輕嘶起來。
「噓∼∼好馬兒,乖馬兒,你千萬別出聲啊!」雅竹一邊示意它噤聲,一邊用手輕搔它的耳後根——之前她曾看見燕赤烈這麼做,而烈日則表現出很舒服的模樣。
果然,烈日很快就被安撫下來了。
雅竹迅速找到自己之前選定的那匹花馬,也是唯一沒吃過鳶尾草的馬。
這匹馬雖然不像烈日那麼神駿,卻也算得上好馬,更重要的是它很溫馴,她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可以駕馭它。
雅竹手忙腳亂的把馬鞍架上馬背,就慌慌張張的把馬往外牽。才走了幾步,就意識到馬蹄聲太響了,不得不停下來用碎布包裹住馬蹄子。
終於包好了!雅竹剛站起來,還沒來得及上馬,一個高大的北荒男人忽然從高高的草叢後面冒了出來,正好擋住她的去路。
「呃……」
「……」
事出突然,兩個人面面相覷,雙雙愣在那裡。
那個北荒人一臉睡眼惺忪,一隻手上還提拎著褲子,分明就是半夜出來小解的。
「駕!」雅竹先反應過來,翻身上了馬背,雙腿用力一夾,胯下的花馬就直衝著那個北荒人狂奔過去。
「哇呀……」那個北荒人連滾帶爬的。
她如願衝開了一條路,可是她的潛逃計畫也因此宣告失敗。
那個北荒人咿哩哇啦的叫起來,隨後整個營地都被驚動了,喊叫聲、奔跑聲此起彼落,寂靜的夜頓時沸騰起來。
風中似乎傳來燕赤烈的如雷咆哮。
「好馬兒,快跑呀!」雅竹狂亂的驅策著花馬。
風刺透了她的衣衫,寒冷刺骨。而她唯一的願望就是:跑得快些,跑得快些,跑得再快些……
*** *** ***
「該死,你給我回來!」燕赤烈一臉狂怒的衝出氈帳。風吹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卻吹不去滿腔鬱結的怒火。
該死,那小妮子分明已經聽到他的呼喚,卻不見她聞聲勒馬,只見她策馬跑得更快了。
「林雅竹,你別想逃!」凝視著那逃離的窈窕背影,狂怒的鷹眸裡滿是紅絲!
燕赤烈衝向拴馬的地方,想騎上烈日去追她,卻發現一大群人杵在那裡鬧烘烘的。
「你們在做什麼?」他的脾氣更差了。
「王爺,這些馬都拉肚子了……」手下人戰戰兢兢的道。
「怎麼會拉肚子?」燕赤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不知道誰在馬料裡面放了鳶尾草,這些馬吃了以後拉得都快虛脫了。」丹穆拿著從草料裡找到的鳶尾草報告道。
該死,他太大意了!早在她一臉甜蜜說想要去摘花時,他就該注意到其中有詐才對!燕赤烈狠狠的一拳打在拴馬的木樁上。
烈日伸長脖子,舔了舔主人的手,表示安慰。
「乖,讓你受苦了。」燕赤烈輕撫著愛馬,安慰道。
這次他就輸在太低估林雅竹想回南韶的決心了,連帶也高估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不過下一次他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小妮子,就算你真有本事逃回去,我也有辦法再把你劫回來!燕赤烈的鷹眸細瞇,滿眼都是勢在必得的光芒。
「王爺,那不是去南韶的方向啊!」丹穆忽然驚叫一聲。
「什麼?」順著丹穆手指的方向望去,他竟發現——該死,那可是讓人聞之色變的魔鬼沼澤啊!
「小妮子,你給我回來!」燕赤烈提氣大喝。
「回來,快回來啊!」
「……」
丹穆等人也跟著一起大喊。
只見她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該死!」詛咒聲裡,燕赤烈劈手奪過一具弓箭。
他打算在她進入魔鬼沼澤之前射死她的馬,可搭上了箭、拉滿了弓,他又遲疑起來。
就這麼射過去的話,難保她不會摔斷脖子……
猶豫的當兒,雅竹已經騎出了他的射程。
「啊——」燕赤烈仰天狂吼,吼出他的憤怒與不甘。
*** *** ***
雖然他們之間隔著很遠的距離,可是雅竹仍覺得他的怒氣像一支離弦的利箭,直直的刺入她的背。
身後傳來北荒人的鼓噪聲,她卻充耳不聞。
「好馬兒,快跑、快跑呀……」此刻她心裡唯一的念頭是讓馬兒跑得快些、快些、再快些!
花馬發出了驚恐的悲嘶,速度一下慢了下來。
「小妮子,你給我回來……」
「好馬兒,快跑啊!」他的怒吼聲好像又近了一些!雅竹不假思索的夾緊馬腹,不停催促花馬快跑。
花馬不得不往前衝。
明月躲進了雲層裡,絲絨般的夜空裡只有幾顆昏黃的星。雅竹完全看不清腳下的路,只能憑著直覺催促馬兒往前。
可為什麼馬兒跑得越來越慢了?為什麼四周寂靜得如此可怕,就連蟲鳴都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靜裡,只有她和馬兒的喘息聲特別清晰。
究竟出什麼事了?
驚惶中,雅竹本能的想逃離這恐怖的寂靜,可花馬只哀鳴了一聲,竟一步也不肯挪動了。
「乖馬兒、好馬兒,你快跑呀!」她急得出了一身汗。
花馬哀鳴著,四蹄奮力掙扎,但就像恐怖的噩夢一樣,無論怎樣努力就是一動也不動。
不,不是一動也不動,而是一直在往下陷!
一層濕冷的東西包裹住她踩在馬蹬的腳,緊接著又爬上她的足踝,然後順著她的小腿慢慢的往上、往上……
她的身子越來越沉、越來越冷。
到底是怎麼回事?雅竹低下頭想看清楚,可四周沒有光亮,放眼望去儘是一片漆黑。
她是在噩夢中嗎?
這時浮雲忽然散去,圓盤似的明月像一面魔鏡,照得天地間一片清朗。雅竹忽然發現地上也有一面妖異的魔鏡,此刻它正照出自己驚惶失措的臉!
這草原怎麼會忽然變成鏡子了?!
呆怔中,魔鬼沼澤繼續吞噬著它的獵物,慢條斯理的扼殺獵物的生機,不時發出飽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