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樣,他有必要玩這麼大?讓自己成為上流社會的笑柄?你那麼懂他,就該知道他多會寵人,可以為別人犧牲到什麼地步,說穿了,他不過是拿你當替身。」拉米亞說完,重重地歎了口氣。
宣妍張口無言,想笑,卻哭了。
拉米亞被她垂落的剔亮淚珠給震懾住。「你、你……」
其實,她都知道,她都知道……他對她太好,好到讓人匪夷所思,她幾度懷疑他透過她在梭巡某些幻影,愛的是她身後的幻影而不是她。
她知道,她都知道,只是她想,總有一天,他會愛上她的,但身份不對,背景不對,什麼都不對。
「你、你還好吧?」拉米亞被她的淚水嚇得失措。
「我可以離開他。」她突道。
「真的?」
「但他會不會因此不快樂?」她只在乎他,只要他好,她什麼都無所謂。
拉米亞眉頭微擰。「當然不會,就算沒有你,他一樣可以過得很快樂。」他不相信好友會因為她而失魂落魄。
宣妍聞言,垂下眼,輕輕點頭。
「麻煩幫我跟在威說,我先回去。」揩去淚,她苦笑著,淚水串串掉落,像是斷線的珍珠。「我會記得你說過的話,我會好好想的。」
說著,按下電梯門,走了。
而拉米亞則僵在現場,有一瞬間竟以為她的淚水帶著魔力,讓他很想相信她。
這是怎麼搞的?
第9章(1)
推開一屋子的寂靜,踏進沒有燈火的闐暗房間,宣妍坐在沙發上,點了燈,燦亮如晝。
她瞇著眼,過了會才適應突來的亮。
這壁畫,真是美。帶著深度和寬敞的空間厭,像是要把人引入另一個世界,那裡,是他嚮往的地方,也是她想追隨的地方,卻不是屬於她的地方。
她緩緩地縮起手腳,彎成一個最有安全感的姿勢。
該怎麼辦才好?
忖著,不由得苦笑。還能怎麼辦?曲終人散嘍。
想得很瀟灑,神情是不捨得要命,淚水更是已經隨時待命。
不、準、哭!
哪來那麼多眼淚?
啐,女人當自強!
站起來,來,深呼吸,對,再來一次,很好!嗚嗚,好想哭∼
宣妍扁著嘴,目瞪前方,突地發現壁畫似乎已經全面完工,就在最左方的角落裡,有片綿延的海,而沙灘上躺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飆淚。
討厭啦,什麼時候偷畫的?這樣子,她怎麼走得開?
用十二萬分的力道強迫自己移開視線,視線卻相當不聽話地轉向蓋著白布的畫架,偷偷掀開一角,她瞥見油畫像已經完成七八成。
色彩運用得很巧很飽和,神情臨摹得維妙維肖,線條感很內斂細緻,每個下筆處都看得見他用心地結合背景和色彩。
很柔和很溫暖人心的畫作,就像是一曲動人的情歌,透過畫面,化成言語,在她耳邊訴說愛意。
在威……
宣妍無力地蹲坐在畫架前,淚水徹底決堤,手機卻適時響起,她淚眼婆娑地看著來電顯示,趕緊接起電話。
「喂,阿嬤∼」她軟聲撒嬌著,卻帶著濃濃鼻音。
「妍妍,你在哭嗎?」電話那頭的嗓音聽得出年紀,但卻相當精神抖擻。
「沒有,我感冒。」說著,淚水像是關不緊的水龍頭不斷地鬆脫。
「要小心身體。」
「好,我知道。」她吸了吸鼻子,用結實的嗓音掩飾她淚流滿面的悲傷神情,又問:「阿嬤,你有沒有好一點?」
「有,好多了。」說到這裡,奶奶才想起打電話的用意。「對了,幫阿嬤謝謝你的男朋友。」
「阿嬤,他不是啦。」今天以前可能是,今天以後應該不會是。
「他不是?可是他對阿嬤很好,我聽醫師說,他還特地請人從國外調來國內沒進口的藥,請醫師幫我配藥捏。」那天,他們一起手拉手來看她,不是男女朋友,手會牽那麼緊?
宣妍眨眼。「什麼時候的事?」
「就那天你來看我之後,過沒幾天吧。」
淚水不管她再怎麼忍、再怎麼吸,還是像水庫洩洪般氾濫了。
如果他只是喜歡照顧人,他真的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甚至還沒讓她知道……可是,她不當替身,絕不!
「妍妍?」
「嗯?」
「你感冒很嚴重喔,要去看醫師,知不知道?」
「嗯。」她重重地應著,已經哭到無法說話。
「下次休假帶他回來看阿嬤。」
宣妍笑得很淒慘,淚水早已濕透蒼白小臉,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好胡亂地應著,很含糊地結束對話,順便關機,把自己丟進沙發裡,哭個痛快。
阿嬤,對不起,她沒辦法帶他回去看阿嬤,她連自己還能在這裡待多久都不知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依稀聽見開門聲,聽見另一道門被打開的聲音,最後是她從沒聽過的連串咒罵聲,然後,氣急敗壞的他挾帶著熾燃火焰和痛罵聲,竄到她的面前。
「該死的,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奉在威確定她在家,而且就窩在他房內的沙發椅裡之後,胸口緊繃的弦鬆綁,火焰從胸口完全釋放。「我找你找得要死,你沒開機,打電話回家沒人接,結果你竟然就在家裡,你……」
他已經氣到不知道能罵什麼,只知道,這是他這一輩子有生以來暴生出的焦躁和不安,幾乎要將他給壓垮。
她透過迷濛水眸看著他。「你生氣了?」
「我、我、我該死的氣炸了!你能告訴我你在搞什麼鬼嗎?雖然我故意不理你,但那也只是情人間的一種風情,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認真?大不了,你現在轉開眼,現在,馬上轉開,順便再哼個兩聲,不屑一點也OK。」
宣妍偏著頭,不懂。
「不要說我沒給你機會報復,快——」學他,不會?真沒慧根。瞪著她,卻意外發現她一雙清靈眸子腫得厲害,眼睛紅得像是要釀血一般,他心頭一慌,在她身旁蹲下。「你哭了?」
他輕輕地捧起她的臉,她臉上還有未干的淚水,就這樣密佈橫在他精心為她上妝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