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凝——」見她如此心碎失神的模樣,陸蒼麒心跳一亂,跟著不禁責怪起自己,他伸展雙臂,一心一意只想安慰眼前全身發顫的女人,「別哭了……」
「別碰我!」銳利的呼喊逐去了他輕柔的碰觸。
他一愣,一時不知所措,「霜凝?」
「你別碰我。」她冷冷重複,忽地起身,射向他的眸光冰寒無神,「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拋下冷淡的宣言後,她迅速旋身,不數秒,窈窕的身子便隱人客房裡。
輕微卻冷冽的鎖門聲傳人陸蒼麒耳裡,聽來竟可笑地像是某種喪鐘。
* * *
她走了。
趁著他工作之際,她將所有行李收拾得乾乾淨淨,就這麼一走了之,只留下一張字跡潦草的紙條。
我已經累了。
放過我吧,這場可悲的婚姻遊戲我真的玩不下去了——
簡單的兩句話,卻清楚地表達了她的失望與決絕。
他果然傷她太重了嗎?
他其實不想傷她,明知自己坦白與肖潔之間的關係對她會是最重的打擊,卻還是毫不容情地重重傷她……
因為妒恨。
不甘她與別的男人牽扯,所以忍不住妒恨,她燕霜凝明明就是他陸蒼麒的妻子,為什麼要背著他與別的男人來往?
每當想起她纖細的橋軀曾經被某個男人緊緊地擁在懷裡,她剔透的星眸也曾經恍若在與他做愛時那般迷濛地望著另一個男人……他就忍不住強烈妒恨!
該死的女人!
她該死的怎能一面說著愛他,一面跟別的男人上床?
她該死的怎麼有能耐讓他明明滿腔憎惡她的背叛,卻還依然為她的眼淚心疼?
她是怎麼樣可怕的女人,而他又是什麼樣愚蠢的男人?
「去他的!」
一念及此,陸蒼麒再也忍不住又怒又惱的詛咒,拳頭一握,狠狠敲擊窗戶玻璃。
刺骨的疼痛傳來,他卻渾然未覺,只是神情空白地瞪著窗外,直到辦公室電話鈴聲響起。
他不耐地拿起話筒,「喂。」
「蒼麒嗎?我是李玉珊。」
李玉珊?濃眉一蹙,迅速從記憶庫裡翻出這個人名,「是小陳的太太啊,怎麼?有事嗎?」
「也沒什麼,就跟你問問霜凝最近怎麼了,好幾天沒見她人影了,打她手機也都沒回應。」
「哦,霜凝啊。」他深呼吸,語聲微微緊繃,「她……臨時有事到奧地利看她媽媽去了。」
「原來她到奧地利去了,難怪這幾天找不到人。嗯,沒事就好了……」
「不好意思讓你為她擔心了。」他客氣地應道,意欲就此掛斷電話,「那我們改天……」
「對了,麻煩你轉告霜凝,我弟弟說謝謝她呢。」
他一愣,「你弟弟?」
「是啊,霜凝沒告訴你嗎?我弟弟是霜凝大學時的學弟,就是那天晚上送霜凝回家的那一個……對了,你可能沒遇上他,總之,我弟弟說要謝謝霜凝這個學姐在學校老照顧他,連他女朋友都還是靠她這個學姐幫忙才追到的呢……」李玉珊嘮嘮叨叨地說著,一開口就沒完沒了,不失話匣子本色。
陸蒼麒聽著,神思逐漸茫然,心緒也跟著起伏不定。
那天遺落打火機在客廳沙發上的男人,是霜凝的學弟?
原來他只是個……學弟?
極度的驚慌驀地攫住陸蒼麒,他手一顫,話筒不知不覺滑落,在辦公桌上敲出清脆聲響。
老天!他究竟做了什麼?
第十章
奧地利 因斯布魯克
因斯布魯克的冬天,很冷。
雖然並未落雪,可迎面而來的寒風足以令每一個走在街道的路人行色匆匆,一個個拉緊了圍巾,試圖借由親近輕軟的羊毛取得一點點溫暖。
但這其中並不包括燕霜凝,她不僅沒有拉緊圍巾,甚至赤裸著一雙沒戴手套的手提著剛剛在超市裝滿的購物袋。
她步履輕緩,狀若優閒,但卻掩不住一絲絲意興闌珊的意味。
是的,意興闌珊,自從離開北京後,日子對她而言便成了一頁又一頁的空白,既不知該在上頭揮灑些什麼,也不想揮灑些什麼。
就這樣過了吧。空白也好,彩色也好,說到底又有什麼分別呢?
她漠然地想,揚起頭來,眸光落向遠處美麗的山景。
傍山而建的小城因斯布魯克週遭總是瀰漫著薄薄的霧,像在畫布上噴灑水煙,淡化了遠處翠山的綠,卻增添了幾分浪漫的朦朧。
初次來到這座山城的觀光客沒有一位不為它秀雅的美讚歎的,即便是在這裡居住多年的奧地利人,偶爾揚起視線,也要忍不住輕聲歎息。
可燕霜凝卻無動於衷,一顆冰心不曾因為從前難得能見的美是稍稍融化。
她漠然地收回視線,漠然地繼續前進,漠然地轉進一棟老式兩層樓房小巧雅致的庭院,自大衣裡取出鑰匙打開大門。
「媽媽,阿姨,我回來了。」
「霜凝,回來了啊。」一個頭髮半白的婦人迎了出來,腰上繫著圍裙,手中還握著鍋爐,「猜猜誰來了?」
「誰?」燕霜凝淡淡地問,可心臟卻奇異地抽動了一下,她凝眉,倏地咬緊牙關。
「是你弟弟啊。他特地從台灣飛過來了。」
「喬書?」她輕輕吐息,連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一種像是失落又像鬆一口氣的感覺,數秒後,唇角終於因為這樣的消息揚起淺淺微笑,「在哪兒?他沒事吧?傷口都好了嗎?」
「我全好了,完全沒事。」回答她問題的正是燕喬書清朗渾厚的嗓音,他精瘦的身軀忽地挺立姐姐面前,線條分明的臉龐滿是笑意,「好久不見,老姐。」
燕霜凝微笑加深,「看樣子你元氣十足呢。」她伸出雙臂,緊緊地跟弟弟擁抱一下,接著鬆開他,退後幾步觀察著, 「嗯,好像真的沒事了,身子酸了一點,不過無所謂,有老媽在,肯定很快就能把你那幾兩肉補回來的。」
自從上個星期接獲喬書在台北的好友江若悠的電話,告訴母女倆喬書為了救她不幸身受槍傷的消息後,兩人就一直忍不住擔憂,要不是江若悠安撫她們喬書的傷勢已然無礙,她再怎麼不願回台北也要馬上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