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信不過主子,所以很多大事表面上說是交給主子去辦,其實都是皇上最後決斷,主子做了事,得罪了人,功勞最後也不是您的,若我有一個像您父皇這樣的爹,也要覺得冤死了。」獵影說話向來膽大,口沒遮攔地說。
司空政苦笑一下,並不怪他胡言亂語,因為他說的都是實話。
「總之,那一天你幫我逃走的事情,除了你我之外,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如今我暫時住在這裡,等風波平息一些我便離開京城。」
「風波怎麼可能平息得了?」獵影搖頭,「您落水失蹤可是天大的事情,京城全都驚動,全國只怕都知道了,這裡也不是久留之地,我看還是早點給主子換個地方吧。」
「不,這裡最安全,誰能想到向來恪守世俗道德之禮的太子,能藏在青樓之中呢?」他從牆上摘下一管洞簫,「你只要瞞住無色,便能瞞住天下人。」洞簫之口放在唇邊,嗚咽一聲輕輕吹起。
此時,夜風突然猛地灌了進來,窗外響起了一道冰冷的聲音,「主子,無色求見!」
話音未落,窗戶被人從外面大力撞開,嫣無色裹挾著夜風如冰,從窗外一躍而入,圓月彎刀在夜空中爍爍放寒,筆直地砍向獵影的脖子。
「無色!」司空政失聲驚呼,她的刀就突然停滯在獵影脖子旁邊不過一毫釐的地方。
饒是獵影向來玩樂慣了,此時也變了臉色,「無色,你這是幹什麼?!」
「我幹什麼?該問問你幹了什麼!」她雙目如冰中火,火中冰,「難道你不明白嗎?」
「無色,放下刀,別誤會獵影。」司空政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是我讓他這樣做的。」
「主子為什麼要這樣做?」她沒有收回手,更沒有回頭,聲音平如秋水,「難道主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為您牽掛操心嗎?難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為您憂心如焚嗎?您就這麼喜歡看著我們為您四處奔波,自己卻躲在這裡暗中偷笑?您是在踐踏我們的尊嚴,您知道嗎?」
獵影吃驚地瞪著她,因為她從來不曾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更不曾在主子面前說過如此放肆大膽的話。
沉默許久,司空政緩聲開口,「我知道我對不起很多人,但是……我有我的苦衷。」
「主子的苦衷裡有我們嗎?」她悵然地垂下眼。
「當然,有你。」他的手依舊停留在她的肩頭,溫暖而堅定的回答讓手掌下她的身軀輕輕一顫。
不知道是長歎一口氣,還是因為找到了安然無恙的他而長出一口氣,嫣無色的彎刀慢慢垂落,但一滴晶瑩的水珠卻在獵影詫異的目光前悄然滑落。
第三章
司空政的出逃計劃並非突然興起,而是籌謀已久,若不是嫣無色這次誤打誤撞地找到這裡,也許她還會被繼續蒙騙下去,只因為他失蹤的方法實在高明。
「我當時搭的那艘船是特別找人打造的。」獵影在旁邊解釋著來龍去脈。「船艙底有個暗格,太子落水之後迅速游到暗格外,從水下打開暗格躲進去。這個暗格直通上面的船艙,所以當水面上找得天翻地覆的時候,太子已經安然無恙地躲在我的船裡了。」
嫣無色冷冷地看著他,「所以當時你才那麼著急地打發我走。」
「嘿嘿,嘿嘿……」獵影乾笑。
她轉問司空政,「主子為何要瞞我?」
「你現在反正已經知道了。」他明顯想繞開這個話題。
「主子不信我。」她的語氣不是質疑而是肯定。
他用一句話回答,「這件事太大,我不能告訴太多人。」
她的心驟然抽痛了一下。「原來在主子的心裡,我是『太多人』。」
司空政面露歉意,「無色,我說過我有苦衷,既然你突然知道了真相,就不要再告訴任何人了。」
「野戰呢?他也不知道?」嫣無色有點不信這秘密僅屬於他們三人。野戰經常跟隨在主子左右,幾乎是他的貼身保鏢,她相信他不會隱瞞野戰這樣大的事情。
沒想到司空政古怪地一笑。「野戰?為什麼要告訴他呢?難道父皇知道的事情還不夠多嗎?」
她呆住,忽然明白了。
「主子……你是說……」
「你們都是父皇的密探,我心裡很明白。」他淡淡說道:「我的一舉一動,派給你們的每件事情,即使我還不知道細節,父皇必然提前知道。獵影也好,野戰也好,你也罷,雖然都叫我主子,但其實我並不是你們真正的主子。」
獵影忙搖手。「主子這話可就冤枉人了,我可沒賣過主子啊!要知道為了主子的大事,我獨自留守在京城這些年都快把我悶死了,皇上看我越來越不順眼,已經連著兩年沒給我加俸祿了。」
司空政一笑。「行啦,知道你勞苦功高,以後我一定會論功行賞,現在你最好還是趕快走吧,野戰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你回去晚一會兒他就該懷疑了。」
獵影擠擠眼,做了個可笑的萬福蹲禮後便跑掉了。
他走後,司空政走到嫣無色面前,一指托起她的下巴,凝視著她的眼睛,「還有多少怒氣要對我發的?現在沒有人了,隨便你怎麼吵鬧我都不生氣。」
「主子不該選擇這裡。」她悶悶地說:「這裡不是好人待的地方。」
「我是好人?」他呵呵笑了,「謝謝你給我這樣的評價,外面的平民百姓可不見得這麼看我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富貴子弟。」
「主子藏起來是為了躲避皇上?」
「不僅為了他。」他認真地回答,「前一陣我讓你調查孫大人的事情,真相如何我就不問你了。」
她躲開他逼人的眼神,「主子知道了?」
「一定又是父皇不讓你告訴我的。孫大人虧空了賑災款項,結果被暴民潛入府內殺死,這是朝廷極丟面子的一件大事,所以從上到下都遮瞞著。當初我力阻孫大人作為放賑救災的欽差大臣去南城,父皇不聽,認為他是可以委以重任的人,沒想到最終會出現這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