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打來的。」
「是你爸他……」
「嗯,醫院說,他快死了,想在死前見我一面。」夏嬋陰鬱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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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我原諒?」冷冷地瞪視那躺在病床上神色枯槁的老人,夏嬋語氣寒漠又尖銳,「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原諒?」
「對不起。」老人的嗓音虛弱得幾乎要聽不見了。
這一次被療養院送來醫院前,他特別要求不要對他再做任何急救,癱瘓在床的這七年多來,他已經受夠了,就算勉強救活,再活下去,對他而言也只是活受罪罷了。
唐沐醒摟著妻子的肩,想緩和她此時激動的情緒。
此刻他無法代替她做任何事、說任何話,因為眼前這個令她憎恨了多年的老人她必須要自己面對,而他所能做的,只是靜靜陪在她—旁,給她力量。
夏嬋聽到了老人那像要啞掉的嗓音,眼裡不爭氣的湧上水霧。「你現在才認錯,不覺得太晚了嗎?」望著那瘦得幾乎不成人形的男人,她恨極地說:「我不會因為你說出這三個字就原諒你的。不是因為媽媽的事,那是你跟她之間的恩怨糾葛,我無權置喙,若是想謝罪,等下地獄時再向她懺悔吧,我之所以無法原諒你,是站在一個女兒的立場。」
她要讓他在死前,清清楚楚知道他究竟對她做了多麼無情的事,他不配成為一個父親!
老人混濁黯淡的眼神,靜靜瞅向這個他唯一的女兒,傾聽著她對他的控訴與怨恨。
「你從來不曾給過我一點父愛,從我有記憶以來,你就不曾抱過我,不曾正眼看過我一眼,在媽媽死後,你把那女人接回家裡,為了不想讓我打擾你們,居然替我租了一間房子,要才十五歲的我自己搬出去住。」
母親過世後,他交給她一點錢,然後冷淡的對她說:「這些夠你讀到大學了,拿去吧,不夠的話就自己打工賺學費,沒什麼事不要再來找我。」
從此,她就像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一樣,一個人孤伶伶地獨自生活。
「你這樣也算是一個父親嗎?」她寒凜的目光霜冷地看著他,這些年來所經歷的事,讓她無法雲淡風輕地說釋懷就釋懷,說不恨就不恨。
而在他如此傷害她之後,還有什麼資格乞求她的原諒?
「我確實是個很失敗的父親,最後這幾年還拖累了你……」他慚愧地垂下眼。
因為不滿妻子拿懷孕的事來逼他結婚,所以連帶地他也厭惡這個女兒,後來,妻子自戕死在他面前,被女兒看到了所有經過,他心裡多少感到有些愧疚,覺得很難再面對她,因此在留給她一些錢後,才會將她趕出去。
誰知道他愛上的那個女人,竟捲走他所有的財產,跟別的男人跑了,他氣得中風而癱瘓,所有的醫療費用,從此只得仰賴這個被他遺棄的女兒支付。
癱瘓的這幾年來,他也恨過那個女人,但最後的這一年,他終於明白這全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到頭來,他虧欠最多的便是這個他從來不曾好好疼愛過的女兒。
但,再多的悔恨都無法填補什麼了。
夏嬋絕然地說:「所以我不會原諒你的,不會因為你快死了就原諒你。」他以為臨死前祈求她的原諒,就能走得安心嗎?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我比媽媽還幸運,因為我找到了一個比你還要好上千百倍的老公。」
「就是他嗎?」老人吃力地抬起眼看向唐沐醒。
「沒錯,就是他。」夏嬋驕傲地挽著他的手。
老人欣慰地輕輕頷首。
臨走前,唐沐醒終於開口。「如同夏嬋所說,我一定會是個比你好上千百倍的丈夫,不會讓她經歷她母親所經歷的不堪,請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低喃的聲音已含糊得聽不清楚。這樣他就可以放心走了,接著,他得去向另一個等他等了很多年的女人懺悔……
走出醫院,夏嬋埋在唐沐醒懷裡痛哭失聲。
「我不會原諒他、我無法原諒他所做的一切……」
「沒有關係,不要勉強自己。」他擁著她,憐惜地輕哄,知道她心裡陷入激烈的掙扎,對父親的憎恨與難以割捨的親情各據著兩端,拉扯著她的心。
「我真的好恨他,好恨他!」她知道那個男人就要死了,可是她無法對他說出我原諒你這幾個字,她說不出口,也不想說。
他從來沒有給過她什麼,憑什麼要求她原諒?
唐沐醒溫柔地拍著她的背,「沒關係的,嬋,是他做錯了事,你不需要強迫自己原諒他,不要為難自己,只要順著自己的心意,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她低聲啜泣著,淚水浸濕了他的襯衫。
他任由她哭著,滿心不捨,希望這次哭過以後,她不會再落淚。
他的嬋,只適合幸福的笑。
半晌,她哽咽地仰起臉。「我現在還無法原諒他,也許再過幾年以後就可以了。」
「嗯,只要你快樂,怎麼樣都好。」他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我在他面前誇下海口了,說你會比他奸上千百倍,你可不要讓我丟臉哦。」扯起他的衣服,胡亂擦擦眼淚,擤擤鼻涕,存心要試探他究竟能包容她到什麼地步。
唐沐醒輕歎一聲,「我車上有面紙。」
她白了他一眼,「捨不得你的衣服?還是嫌我髒?」
他牽起她的手走向座車,「我只是覺得,既然有面紙可以用,就不需要拿我的衣服來擤鼻涕,我們待會還要到珠寶公司挑首飾,然後再去拍婚紗照,如果待會有人問我這裡沾到什麼了,你總不會希望我說這是我老婆的鼻涕吧?」
「你想說燼管說呀,反正我又不會覺得丟臉。」她噘著嘴別開頭。
拿起車上的面紙,轉回她的瞼,仔細替她擦乾瞼上的淚痕,他溫言一笑。「我知道你瞼皮很厚,用不著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