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晨玥踏進門裡,轉過身。「就是因為你跟他不同,因為你太用心,所以我不能抱著這種心情來跟你交往。」
「我不懂。」
他真的不懂。難道用心還不夠嗎?
「那些都不重要,」
藍晨玥低下頭,伸手握住門把。「公司裡比我好的女人比比皆是,別再鑽牛角尖了。」
語畢,她帶上門,將徐志嶺關在外面,將自己鎖在裡頭。
是啊。
別再鑽牛角尖了。那麼她自己呢?不也正是拚命在往死胡同裡鑽嗎?
她無法斷定誰比較好,但是適合她的人一定不是黃聖昂。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死守著這條崎嶇路?難道人性就是注定只會愛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像極了一株長了根的水草,卻愛上了對面河岸的水鳥。
只能癡癡盼著它來,無力攀上枝頭與它並肩而坐。
她心裡已默念不下百次「算了吧」,然而那三個字卻像是金箍兒遇上緊箍咒,愈套愈牢。
忽然──
「你想找我可以隨時來酒吧。婚前你一直是這樣,婚後為什麼就不行?」
多年前的一句話乍現腦海。
她想,她當真是長了根嗎?
抑或她只是一心一意期望著自己能夠是那個最特別的?
猛然間,她驚覺原來自己苦苦等待的,其實只要她肯伸出雙手就能輕易觸及。
思及至此,她像是大夢初醒,回身開門跑了出去。
──長了根的不是她,而是黃聖昂。
酒吧便是他的根,自始至終都是。
***
黃聖昂窩在後頭的廚房裡已經有好一陣子了。
他手握著行動電話,卻只是盯著瞧,什麼事也沒做。
「你夠了沒有?」
石諾倫忽然探頭進來說了一句。「不過就是打通電話而已,你卻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
「囉嗦。」他輕斥了一句,不以為然。
「反正就跟強吻一個女人差不多,」對方皺了眉頭,顯然沒了耐性。「結果不是換來一巴掌,就是把對方弄到手,這有什麼好猶豫的?」
黃聖昂回頭睇了他一眼。
「這句話是時碩教你的?」
「聰明。」
語畢,石諾倫笑了一笑,轉身走回吧檯,還給他一個獨立空間。
黃聖昂卻不自覺地歎息。
──他說的也有道理。
反正不管怎麼做,結果不是生就是死,猶豫再久也不會有第三種結果。就算有,他也不想要。
所以,他按下了那牢記在心的十個數字,然後等待。
──可惜回應他的是語音信箱。
他倒吸了一大口氣,斷然將手機收回口袋裡,轉身走出去。
「搞定了?」
石諾倫有些吃驚,這效率未免好得太過頭。
「她關機了。」他面無表情地回道。
就跟四年前一樣,沒有改變。
當他打烊回到家之後,他就再也找不到她。沒想到四年過後,她的做法還是如出一轍。
「那就晚點再打一次看看……」
「不必浪費力氣了。」
他阻止對方繼續往下說,神情降至冰點。「既然她喜歡這樣搞我,就隨便她去吧。」
再遲鈍的人都能嗅出這股不尋常的氣氛。
石諾倫苦笑了一笑,決定沉默。這時候倘若堅持要再多說什麼,那明顯就是活得不耐煩。
忽然,門上的銅鈴響起──
「聖昂哥!」
呂信婷神采奕奕地走了進來,還是那副爽朗的嗓子。「你今天一定要請我喝一杯,不然就太沒義氣了。」
她走近,腳一蹬,就坐上了她習慣的位子。
「什麼事這麼高興?」
黃聖昂換上笑容,轉身為她倒了一杯荔枝酒。「搶到通告?還是片場上遇到什麼人了?」
「你猜對了,」呂信婷揚起下巴,笑得胸有成竹。「而且是我超想要的一個通告,被我搶到手了!」她狂喜的程度幾乎是要放聲尖叫。
「那應該是你要請我喝一杯吧?」
「這有什麼問題!」呂信婷很爽快的一口答應。「你今天就陪我喝,你的帳都算我的!諾倫呢?你也來陪我喝幾杯慶祝一下。」
她轉向石諾倫。
「不了,」石諾倫微笑,搖了搖頭婉拒對方。「要是我們兩個都喝掛了,誰來做生意?」
「好吧。」她笑得更開懷。「那今天晚上就把聖昂哥借給我了。」
「別怪我沒警告你,」黃聖昂插了一句。「我酒量很好,你小心被我喝垮。」
「荷包滿滿,不怕你來喝啦!」
呂信婷作了一個豪邁樣,惹得黃聖昂大笑出聲。
這樣的笑容看在石諾倫眼裡,太過歡愉,太過熱絡,卻反而更加突顯出他眼裡的死寂。
他想,黃聖昂在還沒喝到一滴酒之前就已經醉了。
石諾倫怔怔地看著他的側臉,欲言又止的,最後還是選擇作罷。
面對一個已經醉了的人,他還能夠說些什麼?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站在他的身旁,保持清醒。
***
黃聖昂和呂信婷之間看似親匿的一舉一動,全被藍晨玥看在眼裡。
就隔著一條街,透過一扇落地窗。
她心裡有個聲音:「看夠了就可以走了。」
然而她的雙腳卻是動彈不得,像是完完全全脫離了她的掌控,非但不讓她逃開,還反過來嘲笑她──這就是她一廂情願後的回答。
什麼輕而易舉、什麼伸手就能觸及,這簡直是個大笑話!
這讓她不得不想起幾個小時前的激情。
那算什麼?他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把她帶回那個地方、帶上他的床?只是純粹一時「性」起?
她不自覺地閉上了眼,思緒千瘡百孔,再也無法完整。
「回去吧。」
忽然,身旁站來了一個身影。
她驚醒,抬頭望向並肩而立的男人。
「志嶺……」她怔怔的。
方纔的淚水還忍在眼眶裡打轉,心裡納悶他是何時跟了上來,然卻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追問。
「那個男人,是你的前夫吧?」他側頭,直視著她。
藍晨玥靜了幾秒,點頭不語。
「我早該想到的。」徐志嶺苦笑了一笑。「早在那天的酒會上,我就應該要發現他看你的眼神有那麼一絲與眾不同。」
縱使行為疏離,眼神卻像是在看著一個同在屋簷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