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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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淼森說著,聲音忽大忽小、臉色忽青忽白,時而慷慨激昂,時而垂眸沉思,不時使勁揮手,像是在與唯有自己能看見的仇敵作戰。

  「他這樣子多久了?看過大夫沒有?」辛無歡好奇地問。

  熾磊伏在地上,他的姿態實在尷尬,在這種時刻這位手上繫著他們兩人性命的大夫這麼問,他不回答好像也不大恰當。

  他搔頭,嘟囔:「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大夫說他沒病。」

  「這樣還算沒病,那延壽公主大約也只是小傷風了。」

  「……」不知道該不該陪笑,熾磊向來莊重沉默的臉慘慘地扭曲著。

  「不對,不是去哪裡都好……總要找個安全所在,否則讓公主出去冒性命之危就太蠢了……去祁寒關?對!只有那裡最好。」淼森深吸一口氣,猛地抬頭。「眼下在東海之國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公主只能去祁寒關投奔疾風殿下。」

  聽到疾風這兩個字,辛無歡心念一動,疾風那天莫名其妙叫他去祁寒關找他,難道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這是個好主意。」熾磊點頭。

  「什麼好主意!根本是唯一的主意。辛先生,您就帶延壽公主去祁寒關吧,祁寒關有重兵駐守,關主正是疾風殿下,只要你們能到祁寒關請疾風殿下帶領重兵打回宗殿,一切的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了。」

  「……」那個說話顛三倒四的笨蛋居然是個帶領重兵的關主?這個不倫不類的國家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辛先生?」

  去祁寒關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雖然他並沒有把握延壽真的能撐到那裡。

  他不知道從這裡到祁寒關到底有多遠,但既然地名為「祁寒」,想必是個相當寒冷的地方;而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可溫暖得很,打這裡到祁寒關恐怕不是三兩天就能到得了……要想把身體虛弱到連起身都有困難的延壽活著送到那裡,真的很困難啊。

  他怎麼會陷入這團泥沼之中?他已經不去想了。既然遇上了,那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只是,自己的時間又有多少可以耽擱?屈指算算,他離開無藥莊已經十天……十天,他只剩下二十天……

  「辛無歡,你能不能好好聽別人說話?!」淼森再度暴跳起來。「你這傢伙半天吭不出聲音來、悶著張臭死人的臉到底是幹什麼?」

  「沒幹什麼。」辛無歡慢慢轉身,再度沒入黑暗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淼森跟熾磊一怔!

  他走了?他居然就這樣走了?

  「搞什麼──」淼森氣得破口大罵,衝上去正準備撾牆──

  辛無歡的臉卻又露出來了,從那森森然的暗影中鬼魅似地只伸出半個頭,淼森被他嚇得硬是往後跳了一大步,瞪著牛鈴似的雙眼,心頭呼噗噗地一陣亂跳,卻只見辛無歡寒笑道:「你們來不來?不來的話我把門關上了。」

  明明被救了,但還是很想衝上去好好打他一頓……

  望著他們突然傻掉的臉,辛無歡從鼻子裡冷哼一聲。「如果這次你們再被抓……那乾脆就自殺謝罪吧,別再麻煩我了。」

  他們明明是很感激他的,真的!打心坎裡深深地、誠懇地感激著,但……熾磊還是得牢牢抓住淼森。

  「不要抓住我啊!」淼森咆哮。

  這傢伙實在很欠扁!

  ***

  「吃吧。」辛無歡端著熱騰騰的白粥來到她跟前。

  他到底從哪裡弄來膳食的?隨墨想不出來。才到宗殿幾天的人怎麼可以一下子摸得熟門熟路,甚至連被關在天牢內的左右二使也讓他救出來了。然而現在畢竟是非常時期,他怎麼能弄到熱騰騰的粥食?她連讓飛鳳營的女官們生火都不敢,唯恐為了填飽肚子而惹來殺身之禍。

  望著眼前熱氣氤氳的粥品,神色委靡的延壽卻只是搖搖頭。

  她的肚子很餓,感覺自己似乎餓了千百年,那種飢餓感從骨髓裡透出來,在聞到食物香氣的同時到達頂峰;但她……沒有胃口。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那麼的餓,可是偏偏一點胃口也提不上來。

  即便飢腸轆轆的聲音巨大得難以忽略,她仍只能歎氣搖頭。

  辛無歡將她的臉轉過來,冷冷睇著她。「這都是溫補之物,吃了於你身體有益。我說過,你的柴薪已經快燒完了,不想死的話就乖乖吃下去。」

  「我知道……」此刻是什麼時候?外頭不知道已經亂成什麼樣子,他居然還能變出這樣的粥品讓她補身,她當然感動,但是沒有胃口就是沒有胃口,熱騰騰的食物端到眼前,她只覺得噁心至極,連臉都白了。

  「你不吃的話,我點住你的穴道,一口一口幫你灌下去……那叫『填』。養藥人的時候,藥人不聽話,大夫們只好自己動手,就是這麼回事。」

  延壽的臉由白轉黑,辛無歡說得出做得到,從他那張結了好幾層厚冰的臉就可以看出來。她垮著臉,努力不讓淚水掉下來,實在是滿腹委屈。

  她恨自己的處境、恨自己的無能,更恨辛無歡這種一點商量餘地也沒有的態度。

  「不然……」他靠近她那張煞白的小臉,突然詭異地笑了起來。「我也可以一口一口餵你。我知道你累得沒力氣吃食,我可以先幫你吃,然後餵給你,你只要負責吞就好了。」

  想像著那種景象,緋紅顏色從她雙頰一直燒到耳根。「我吃。」

  「乖。」他甚至還拍拍她的頭,當她是個耍脾氣的孩子。

  旁邊的隨墨與女官們個個別開臉憋住笑。

  延壽一直都是冷漠淡然的,從某些方面來說她拘禮又守舊,長年臥病在床的她對男女之事懵懂無知,純瑕似白紙一般。她那天真的尷尬、無奈的屈服,令人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要心疼。

  忍著滿口的苦澀,她一瓢一瓢地將這些對她來說像是滾炭一般難以下嚥的食物放進嘴裡,按住翻攪不適的肚腸,她忍著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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