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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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最後,哭得難以自制的人是他,哭得披頭散髮的人也是他。

  從那時候開始,他便不大敢再去探望延壽,寧願強忍著相思之苦,直到捱不住的時候才悄悄地去瞧她一兩回。

  他再不願意成為延壽的負累,延壽已經活得那樣辛苦,還要她負擔他的深情癡心,委實太過殘忍。

  但延壽在他心中的份量與日俱增,他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他與延壽相隔不過咫尺,然而卻也咫尺就是天涯。

  聽到延壽病危的消息,他的心震顫得沒法思考。他不敢去破綠樓,他不敢……他沒辦法接受延壽隨時會死。

  延壽死了,他不敢去瞻仰她的遺容,他不敢……他不能讓自己承認延壽真的已經亡故的事實。

  然而現在他已經變成延壽的敵人。延壽沒有死,延壽還活著,他卻依然不敢去見她,他不敢……他沒有勇氣望著延壽的眼睛。

  他懦弱到這種程度,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這樣的他,任由姊姊擺佈,像是無生命的傀儡。

  他這樣的廢物怎麼配得上延壽?她的勇敢、她的堅強,她面對病魔的折磨,病得連話也說不出來的時候,還顧慮著自己的死會帶給他們傷悲。

  這樣懦弱的他看著新任的禁衛隊長凜著臉從姊姊的房裡出來時,心中懼顫著,雙手掩住了臉──

  他們畢竟還是發現了延壽躲在凝宮。在姊姊清除宗殿內異己行動中他沒有缺席,正因為如此,所以他能笨拙地掩藏延壽的蹤跡,他能為延壽做的事情竟少得這樣可憐。

  禁衛隊長離開的腳步在他熱切的注視下停駐,高壯的男人沒有回頭,但只那麼片刻遲疑,便給了他下定決心的機會。

  繼續懦弱下去的話,他會悔恨終身的!還有什麼會比讓後悔侵蝕自己一輩子更可怕?

  ***

  「吼!」熾磊咆哮,徒勞無功地對著後頭追來的衛士揮拳。

  「有空怪叫的話不如跑快一點!」淼森的情況跟他一樣糟,但他懷裡揣著一堆石頭,邊跑邊扔,也算是聊表心意。

  堂堂東海之國的左右二使,身為護國武院的指導先生,他們兩人現在只能讓飛鳳營的小姑娘們擋在前頭拚命,自己卻只能畏首畏尾地跟著跑──能跟著跑已經算不錯了。多虧了辛無歡替他們針灸去毒,又下了猛藥驅動氣血流動,否則現在他們別說是跑,恐怕還得讓飛鳳營的小姑娘們扛著走。

  「快抓住他們!」

  「擋我者死!」殷隨墨的鷹爪不斷翻飛,她下手極微狠辣,半點也不留情。櫻紅四濺,染得跟在她身後的人一頭一臉的血。

  成千上百的精銳兵士將疑宮團團圍住,要殺出重圍談何容易,然而他們還是辦到了。

  她不知道到底是隨墨的手段毒辣些?還是辛無歡可怕些?他手持金針,金針揮灑處,哀鴻遍野!看來輕描淡寫的揮手,準頭卻從來沒有偏頗過,全都是命中眼睛。他的背後也像是看得見,漫天針雨,不見一滴血。

  他們殺得驚天動地,瑟縮在蕊兒背上的延壽將臉深深地埋入蕊兒背上柔軟的肌膚裡;她希望自己聽不見、看不見,希望自己不會心痛,但她不能……

  「往馬廄去。」辛無歡在禁衛殺進來的同時,便這樣堅決地交代。

  隨墨不明所以,但還是遵令而行。在這種時候,她只能選擇信任他,信任這個幾次挽救了公主性命的傢伙,不論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廝殺大半日,他們終於衝出凝宮,殺到了宗殿後方的馬廄。

  「裡頭還有馬──咦?!疾風殿下的雪點雕?踏雪無痕?夜星?怎麼全都在?」

  飛鳳營的女官們驚喜地嚷著,幾匹神駿的馬兒在馬廄中引頸長嘶,竟似正等著他們到來。

  他們衝進馬廄,掩上厚重的門,外頭的禁衛瘋狂地捶著門,但木門太厚重,無論如何捶打還是不動如山。這馬廄為他們爭取到了寶貴的休憩時間。

  「你好像無所不知?」

  淼森瞟著辛無歡,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剛大戰過一場,依舊是那副很欠扁的冷面孔,不過……剛剛在微光下,他的臉色似乎有些泛青?

  「快上車準備衝出去,時間拖延得越久,外頭包圍的禁衛越多,說不定馬上就攻進來了。」

  隨墨喘息著將人趕上車,她已無暇去思索辛無歡到底為什麼會知道這裡有條生路,她只知道眼前就只有這麼一條路,他們沒什麼好選擇的。

  兩輛馬車已經套好韁繩,馬兒配備齊全,像是連人數也考慮得極為周到,巨型馬車正好能把他們所有人全裝進去。

  延壽甚麼話也沒說,任由他們擺佈,連外頭突然安靜下來她也沒注意到,直到沉重的木門被推開,聖衣狂怒的咆哮響起。

  「別再靠過來!否則我就在此自我了斷!」

  延壽錯愕地從馬車的小窗中探出頭去,微光中聖衣拿著劍作勢自刎,他一襲白衣在滿天麗霞中飄揚著。

  「聖衣……」

  「你們快走!」護衛著馬車,嬴聖衣一步一步往前逼近。「讓路!快把路讓出來!不怕我抹了脖子?!」

  「聖衣……你這又是……」延壽歎息著,莫可奈何地望著聖衣的背影,只能這麼怔著。

  時光彷彿倒流回到十多年前,他們還是孩童的那個美好年代,聖衣一次又一次握住她的手,堅定地說:我會保護你,聖衣會保護延壽,一生一世。

  「快讓路!」聖衣再度咆哮。

  他始終是個謙沖君子,溫和又好脾氣的他幾曾如此咆哮過?

  延壽凝望著聖衣的背影,難得地露出了笑容。這整件事都跟聖衣沒有關係,這真是太好了。

  「隨墨,小心聖衣。」

  聽到這話,嬴聖衣猛然回頭,同樣怔怔地望著延壽,眼中浮起薄霧。「延壽……我對不起你……」

  延壽沒有答話,但她的眼神充滿瞭解;他們全都身不由己,像是繫在線上的木偶。

  「無論如何,我一定會保護你離開這裡……」那眼神給了他無比的勇氣。嬴聖衣舉著劍的手更加堅定,咆哮的聲音更加了亮。「快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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