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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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頁

 

  沒有撕心裂肺的哭號,那巫女同樣伏在她愛人身上顫抖著雙肩,任那熱淚奔流,但願能溫熱愛人已然冷卻死息的心。

  到底是什麼造成了這一切?是嬴之華的野心?還是他們彼此糾纏不清的愛?

  這世上沒有任何野心可以驅使不甘願的人,只有被拘禁制約的人才會為某種目的獻出生命。

  死士是被什麼給制約了?辛無歡又為什麼願意為她付出性命?

  她茫然沒有答案,她的心是那麼的痛,那是任何病痛也無法造成的傷害。

  沒多久,那名跟自己一樣嬌小的巫女竟扛起了那名死士的屍體,將他放到馬背上。

  斗蓬裡的眼睛靜靜地望著她,兩人在雪地中彼此凝視。

  那巫女舉起了手,遙指著某個方向,定定地望著她,像是要確定她能明白她的意思。

  「那裡嗎……好……」延壽其實並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茫茫雪地,她到底能去哪裡?連行走都有困難的她──突然,她慌亂地在辛無歡身上摸索著,指尖終於觸到了那只木盒。

  顫抖著手打開盒子,裡頭還有半朵花──

  「人一生的命數都有天定,你可以把身體想成是柴薪用命火來燒,柴薪用完了,命火自然也就熄滅了;但有的時候柴薪還沒有用完但命火還是熄了,這時候就可以用這個,你可以說這是用來火上加油的妖花……」

  扯下一片花瓣塞進辛無歡的嘴裡,只一片不會死的,只會讓他身體裡還沒有用完的柴薪熊熊燃燒對吧?

  然後她將剩下的花瓣全吃了下去。「我不是要死……你知道的對吧?只是我現在需要全部的力量……我需要……」

  深吸一口氣,她感覺有一股熱烈的火焰從咽喉一直漫燒到腹部,她終於有了力氣。

  抬起臉,風雪更盛,蒼茫的大雪中,她彷彿看到那抹騎在馬上的灰影正在雪地中緩緩而行,淒涼的背景看起來是那樣的孤寂。

  雪地裡只剩下她跟辛無歡,然而如果她現在不離開,很快的,他們也會被淹沒在這蒼茫的天地間。

  再度深吸一口氣,感受到自己體內那似乎無止盡的力量,她將辛無歡的手拉放在自己肩上,一步又一步,艱難地在雪地間前進。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但那不重要。

  她不會在這裡束手等死,她不會。

  她已經答應過辛無歡,她會好好活下去──辛無歡也答應了她,他說他會盡力的;可是見鬼了,死在她眼前算什麼盡力?!

  她沒有辦法救活他,但是她可以帶著他一起走。無論他們的目的地到底在哪裡都無所謂,她會就這樣扛著他,一直走到天涯海角,走到自己再也走不下去為止。

  如果前方的道路沒有救贖,那麼起碼她曾經努力過。

  ***

  某種奇異的轟隆聲在他耳邊迴響不絕,他以為自己終於還是下了地獄。

  身為一個醫者,卻醫死了那麼多條人命,連自己最愛的師父也解救不了,更遑論那些真正死在他金針之下的人們。雖然他也救活了不少人,不過再怎麼算這筆帳,他都覺得自己得下地獄。

  地獄果然是很熱的。

  痛楚的感覺非常清晰,十分具有真實感,他終於想起臨死前那名死士的刀刺穿了他身體這件事。

  非常奇怪,那名死士原本可以輕易殺死他的;死士的武功很高,而他只不過仗勢著師父所教的「神行百步」取巧,然而那死亡在下手的瞬間卻遲疑了,只遲疑了那麼半晌,刀鋒偏離了臟腑的位置。

  不過他還是死了。沒辦法,畢竟他連胸口的穴道都淤塞了,經脈大概已經斷了吧──想到這裡,他又覺得好笑了。反正已經是個死人,死人是不需要經脈的對吧?

  死人卻還會感覺疼痛,那就一定是身在地獄了,只不知道閻羅怎會這樣偷懶,連審也不審便給他苦頭吃。

  眼睛還是極痛。某種鬼怪附著於上,又冰又涼又刺痛,他忿忿不乎地舉起手抹去眼皮上的事物。我辛無歡即便死了也還是個神醫,哪容得你這勞什子鬼怪吃我眼睛!

  熱極了,眼皮微微撐開,他居然看到閻羅女!腦袋有些不清楚了,不知道是不是連腦袋裡的血脈也爆開,他可不記得十殿閻羅裡頭有個女王。

  但那像極了女王。

  她歪在一張巨大的熊皮上頭,野熊威風凜凜的頭顱就在她白皙如玉的臂下,麗容帶著倦意,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容令她的眼眉更顯柔和。

  她身旁有好多小鬼……這些鬼怪模樣似人,男子頭上頂著熊首、裹著獸皮、腰間全披掛著野獸的爪牙;小小孩兒穿著熊皮在她周圍奔來竄去,女人的樣子好看得多,但身上依然裹著熊皮。

  他們嘰嘰喳喳、咕嚕喀拉地說著天機似的語言,那女王卻像是聽得懂似的,頻頻點頭,然後她的眼光飄了過來,四目膠著的那一剎那,他感覺自己的心猛然巨震;這女王竟長得跟延壽一模一樣!

  儘管眼睛劇痛著,他還是努力將眼皮撐開,張大點、用力點;如果他看得夠清楚,也許就會發現自己竟然該死的那麼好運,落到一個有延壽長相的閻羅手裡。

  「辛無歡!」女王叫了起來,裸足朝他奔來──

  延壽奔到他跟前,二話不說直接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傷口的痛楚讓他險些又暈過去。辛無歡呻吟著嚷:「你……幹嘛變成這副模樣?」

  「太好了!你沒事!那個巫醫沒有騙我!」

  什麼巫醫──巫醫?!活過來了?

  他的腦袋終於清晰了些,血脈大約是還沒爆掉,因為他聽得懂她在說什麼。「這裡是……」

  「熊族聖地。」延壽死命將他抱個滿懷,深恐一鬆手便會再次失去他。她沒有哭叫,也沒有喜極而泣,她很想,但是她做不來。

  「你是不是嫌我沒死透,現在要親自下手?」

  延壽連忙鬆開他,他胸口包紮的傷口果然隱隱透出血跡。「老天!巫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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