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只要你不傷害我們,我願……」
「吳桂,你給我閉嘴!」這種非常時候,鳳衣也不忘打斷自己不想聽的廢話,轉向寨主就是一瞪:「憑什麼要我們給錢?我們又不是你抓來的。」
吳桂也是一瞪,卻是驚訝之瞪。
不是被抓來的,那身上的繩索該作何解釋?
顯然不僅是吳桂被鳳衣的神來之言唬住,寨主也露出充滿興趣的神色。
「那你們是憑自己的意志來的?」
「沒錯!」
「目的?」
「當然是拜山頭啊!你堂堂一個寨主,連這個都不知道?」
鳳衣鄙夷的語氣一落,寨主當場跳了起來,看來其毛躁急進的性子與鳳衣可說是不相上下。
「本大王什麼事不知道?當然知道拜山頭是什麼!倒是妳這小丫頭憑什麼來拜我這座山頭?」
「我也是個強盜,做強盜的路過同道的根據地,出於禮儀順道拜訪,你不歡迎就算了,還把我綁起來,虧我特地慕名而來!」
「原來我這麼有名氣!」寨主哈哈大笑。
一旁靜聽的吳桂頓悟,她也不是完全不用腦袋。
「聽說寨主有氣魄、重義氣,又威名遠播,我這初出茅廬的小強盜少不得要拜見一番,也好長些見識。」
「聰明!人家不是說什麼食君一席飯,勝讀什麼什麼……」
「百本佛經!」鳳衣接口。
「對,就是這樣!」寨主很滿意自己講了句正確的諺語。
吳桂不敢明目張膽地笑,忍笑忍得肚痛。
這兩個傢伙還真是聲氣相通啊!都是一肚子的草包,難怪才一眨眼的工夫,已融洽得彷彿是多年老友。
「你們還不快把這位姑娘身上的繩子解開?」寨主對手下吆喝著,面對鳳衣時卻拉出笑臉:「對了,妳叫什麼名字?」
「鳳衣。」她邊說邊活動被綁僵了的手腳。「你呢?」
「我是英雄,曾英雄。」寨主一開口便聲如洪鐘,渾沒發覺眼前這慕名前來的女強盜竟不知其名的矛盾。
「咳……咳咳!」吳桂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這世,還真有人叫英雄?而且還祖上積德到是一位道地的「真」英雄!
「怎麼突然咳得這麼厲害?」鳳衣跑到咳個不停的吳桂身邊蹲下,伸手拍著他的胸口,想給他順順氣。
這真的只是一個尋常的關切之舉,但看在眾人眼中,卻是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不避嫌疑地給一個傷重的少年順氣,舉止親密又帶著點曖昧,這群粗豪的漢子立刻惟恐天下不亂地叫囂了起來:
「我就覺得奇怪嘛,這姑娘居然威脅我,要是我敢不載她的同伴,她就一刀劈了我,真是情深意重呀!」說話的是假車伕老六。
吳桂意味深長地瞄了鳳衣一眼,這就是她講的道理了。
鳳衣回瞪一眼,挑明:不服氣就放馬過來!
這場比方纔的撫胸順氣更尋常的大眼瞪小眼,被這批先入為主的強盜瞧見,頂時成了含情脈脈的深情對視。
一時間,大廳內口哨叫好之聲不絕於耳。
鳳衣根本不在意,也懶得開口糾正;而吳桂一次見到這麼多強盜,心裡不停打鼓,把嘴巴閉得緊緊的,深怕出言惹禍。
一直看著鳳衣沒講話的寨主出聲了:
「把這男人給我拖出去砍了!」
「老……老大?」
「老六,這男人是你帶回來的,你去!」
「誰敢動他,我就跟他拚命!」鳳衣跳了起來,雙臂一攤,擋在吳桂身前,活像只拚死保護幼雛的母雞。
「老大,殺人總得給個理由吧?咱們結伙闖蕩這麼些年,從來就沒有不分青紅皂白亂殺人過!」有人跟著抗議。
這位有著吳父夢寐以求的絕佳好名、堂堂七尺之軀的偉岸男子,被手下這麼一問,居然大違粗獷外表地紅起臉來:
「我怎麼能讓自己喜歡的姑娘去喜歡別人?」
眾入一聽,目光一起落在鳳衣身上。
而鳳衣非但沒有露出絲毫嬌羞之色,一雙光采四射的鳳目反倒越發銳利了起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將寨主掃視一遍,然後做出一個在受制於人的現狀下,她自認很有禮貌的反應──
「你不配!」並很客氣地將兩聲自鼻腔湧出的冷哼縮成一聲。
「妳妳妳……妳居然敢……」
「告訴你吧,本姑娘討厭光頭!」
「我、我才不是光頭!」
在一干兄弟面前當眾被揭了自己最忌諱的禁忌,又被不留情面地狠狠拒絕,寨主惱羞成怒下掄起拳頭,躍下座位直取鳳衣。
驚聲四起!
眾兄弟清楚自家寨主的斤兩,或許他是魯莽急躁了些,再加上不學無術、頭腦簡單,容易衝動、瞻前不顧後等等多如牛毛的缺點,然而他的武功底子卻是實實在在二者實已達不辱其名的英雄等級!
鳳衣懾於這威猛無儔的拳風,一時竟無法動彈。
就在人人都以為這下子血濺五步的場面是躲不掉了,突然間,一聲讓老三覺得如黃鶯出谷、老四聽來卻是魎魍夜哭、老五忽而心懷大暢、老六頓時老淚縱橫的笑聲,清清楚楚傳進在場所有入的耳中。
這不僅只是聲笑,還是一聲讓人不得不放下手頭之事,回頭尋覓那聲音來源的笑,就連寨主的拳頭也硬生生在半空打住,跟著大家掉頭去找。
這一掉頭,他們看到的是──
霸王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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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時常在笑,可是他經常掛在臉上的那抹微笑,並非被武林傳頌二十年,幾乎已達神話領域的「霸王之笑」。
真正的霸王之笑,只出現過一次。
後來,每當霸王身邊的人問他當時那傳奇般的笑,霸王總是歪著頭微笑:
「當時的笑真是那麼稀奇嗎?我只是想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而已。」
連霸王本人都搞不清楚那傳奇之笑的來由,就不用提其它人了,霸王之笑遂成絕響。
這令吳父癡迷十八年終不悔的絕世之笑,因鳳衣面臨的危厄,堂堂展露在這些粗豪硬漢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