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夫妻有同財共居之義,我收下也是當之無愧。」
吳桂風度翩翩的笑臉當場垮掉。
他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頰,以往如呼吸般的笑臉,在她面前似乎是愈來愈難維持下去了……
「哇!」
結帳完畢,一踏出客棧大門,鳳衣驚叫一聲,整個人往後便跳,跟在她身後的吳桂冷不防這一撞,頓時跌到地上,正掙扎著起身,耳中卻聽到──
「爹!你怎麼會在這裡?」
「還好意思問我?不肖女!」
「嘿嘿,這個……這是有很深的原因……」
「妳離家出走時留在房裡的信不是寫得很清楚了?說妳死也不要嫁給阿康,還威脅我如果不讓妳哥休了妳嫂子,妳就一輩子不回家!」
「嫂子和阿康有姦情啊!」
「就算是這樣,妳也不該用離家來威脅父母!」
爭執愈演愈烈,父女二人把飯館門口當成自家房門口般吵了起來。
吳桂拉了拉鳳衣的衣角:
「你們還是換個地方再談吧!擋住人家大門,館子不好做生意。」自己和鳳衣還好,捕頭身形壯碩,一站上去幾乎能把門填滿。
鳳衣的捕頭父親循聲望向吳桂,指著他問鳳衣:「這小子是打哪來的?」
「我搶來的!」
「啥?」
「伯父,在下是令千金在旅途中認識的朋友,賤名吳桂,家裡是從商的。」吳桂趕緊插嘴。他明白捕頭此言是在問自己的來歷,卻被鳳衣依字面解釋,還直言不諱地作答,難怪捕頭聽得直瞪眼。
正如鳳衣一開始的反應,他的名字同樣引不起捕頭的注意。
見父親隨意點了點頭,鳳衣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妳笑什麼?」捕頭喝道。
「沒什麼。」鳳衣又被吳桂扯了一下,忙道:「爹,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三人來到一家茶館落座。
捕頭怒氣未消地盯著女兒,鳳衣一臉倔強地回瞪過去,吳桂則是臉帶微笑地捧茶輕酌,十八年的修養可不是白修的,這類小場面損不了他的好涵養。
捕頭掃了吳桂一眼,眼神之凌厲,讓吳桂當場打了個寒顫。
「這小子是妳的情郎吧?沒用!」
不愧是父女天性,鳳衣居然聽得出這聲「沒用」,其實包含了兩層意思──
一是指吳桂沒用,看起來不夠威武有力,不是做大事的人才。
二是指鳳衣沒用,與情郎私奔也該找一個夠份量的男人才是。
鳳衣有點不高興,既然吳桂被父親評成無用之輩,那對他滿腔愛意的自己不更是沒用透頂了?
同時,她也有點幸災樂禍,瞧父親平日說得口沫橫飛,將無緣結識霸王引為生平第一憾事,要是知道眼前坐著的是霸王之婿,不知會是什麼表情?
想到這裡,鳳衣又有些鬱悶。
她有膽量逃自己的婚,還慫恿他逃霸王千金的婚,但吳桂畢竟是霸王之婿,自己再怎麼喜歡他也是一樣……事情如果沒有順利解決,只怕後患無窮。
之前鳳衣瞻前不顧後,一力要吳桂學她棄婚,甚至要他幫忙搶人;如今思前想後,越發不安了起來。
鳳衣自顧自地想著心事,捕頭早和吳桂談了起來。
也由於鳳衣想心事想得太過專注,根本忘了週遭事物,當她終於回過神來,赫然發現,原本滿腔怒氣的父親竟大笑著與吳桂把酒言歡!
「爹,你不生氣了嗎?」鳳衣愕然問道。
「哈哈,不氣了,一點都不氣了。」捕頭笑得可樂了。「吳桂告訴我妳這一路上幹了不少好事,說我教得好。可不是嗎?我平常說的那些做人處世的道理,看來妳都有好好記在心上。」
鳳衣更迷惑了,轉向吳桂:「你說了什麼?」
「這種好事有什麼好隱瞞的?妳一路行俠仗義,先是奮不顧身地拯救一對落水的母女,而後上門嚴懲一位剝削良民的不肖奸商,後來更單身匹馬,逐退強盜為民除害……種種義舉良行,著實令人欽佩不已!」
說著,吳桂佐以微笑──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微笑。
捕頭看在眼裡,更加信服吳桂之言。
鳳衣看在眼裡,手指頭卻開始發癢,直想伸出手去,把那抹怎麼看怎麼奸巧虛假的微笑從他臉上抹掉!
「我告訴令尊,一路上妳多麼難過,每每看到路上有人全家同行,妳就黯然神傷。其實妳根本不願意讓家人擔心,只是一心為兄長打算,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吳桂的笑顯得愈加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了。
鳳衣瞇起眼,原來他說起謊話如此順口。
捕頭卻是大力點頭:「妳本來就是個莽撞的孩子,出發點是好的,只是做的方法不對。其實這也不是什麼不能原諒的事,妳就乖乖跟我回去吧!」
「我不要!」鳳衣猛搖頭。「哥的事怎麼辦?」
捕頭大大一個瞪眼:「還能怎麼辦?妳這一逃,人家也不敢要妳了!阿康更是連夜帶著你大嫂私奔,現在家裡一團亂!」
「你怎麼不早說!」鳳衣大喜。
「妳跑得不見蹤影,我找誰說去?走,我們回去!」捕頭急著回家。
「爹你先走,我過兩天再回去。」鳳衣看著吳桂,後者回以無奈的微笑。「我跟吳桂要去大理。」
「大理?那是南霸天的根據地哪!」捕頭興奮地抓著吳桂就是一陣急問:「你住在大理城啊?聽說霸王府跟皇宮差不多大,是不是真的?」
吳桂只能微笑,這些答案全是否定的。
「好了,爹,別嚇著吳桂了!」
顯然鳳衣愛挑自己想聽的話聽,且死活都要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完的個性,得自於其父的真傳。
被捕頭抓著問個不停的吳桂,只見捕頭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彷彿就是花個三天三夜,也要讓自己明白他有多敬重霸王。
吳桂忽然有了領悟──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等捕頭說干了嘴,停下來喘口氣時,外頭天色已全黑了。
「說得嘴巴好干呀!」拿起剛送來的酒壺,捕頭邊斟酒邊問:「看你們好像沒怎麼吃喝哪,要不要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