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倪予諾身上,他才總算開了眼,看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社會現實。
市井小民的錢是拿來養家餬口、急難救助,幸運點的也只能成就微小的夢想,而對所謂的上流社會、金字塔頂端階層而言,錢是拿來炫耀虛榮、爭霸商場,或錦上添花追求美名及威望的──而這些虛榮面,他一樣也沒少想、一樣也沒少做過。
就拿最近的寫實例子來說,他之所以野心勃勃想要併購金居建設,壯大自己的事業版圖,不就是為了證明他是個所向披靡、無所不能的王者嗎?
而他企圖登基的王位,極端諷刺的是,竟得由父親來抬轎!
不,他的人生不應該只是追名逐利,他的人生還有更重要的東西應該爭取和珍惜──那就是愛,他和倪予諾之間該有的愛情,一滴也不許少!
岳毅深切的眼光再也無法從倪予諾那小小的身子移開……她扛起本不該由她擔負的一切而無怨無尤,他在她的世界裡看見什麼叫勇氣、什麼叫慈悲,她極力想為她的夢想撐起一片天,卻從不為一己之私而棄家人於不顧。
這樣一個充滿活力與勇氣的女人,倪予諾……他的倪予諾、他所認定的「另一半」,他相信自己愛她三輩子都不嫌多。
***
半個月後,當倪予諾在警局裡陪同倪予信與受害者簽下和解書、付出為數不小的賠償金之後,她已正式成為一個身無分文的人。
或許身無分文是言重了,但她存折裡最尾端的數字,的確是她儲蓄有史以來,不曾見過的兩位數餘額。
「姊,對不起……」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最該做的事是振作!予信,打起精神來。」為你自己的人生負責,我不可能永遠跟在你屁股後面替你收拾爛攤子的。「一切從頭開始吧!別光想著過去的失敗,人是要往前看的。」
倪予諾壓下所有的憤怒,終究以鼓勵代替了責備,任何重話她都不忍說出口。
「予信,你別忘記下星期一去我公司人事部報到,我都已經為你安排好了,所以你放心去報到。」岳毅明快的向倪予信吩咐了幾句。
這段時間,有關賠償金的事,倪予諾都不允許岳毅插手,唯獨倪予信的工作問題,她感激並接受岳毅的熱心安排。
「謝謝岳大哥。」經過許多衰事折騰及良心譴責,倪予信實在也笑不太出來,於是只能恭敬地點點頭、微聲應答岳毅。
「那麼,我和你姊有事先走了。」岳毅說完,便牽著倪予諾的手,快步離去。
之所以急著找借口帶她離開,只因為他不忍心再看她繼續在倪予信面前偽裝堅強,他知道她已經受夠了,他不要她再扮演無私的偉人,他只想幫助她將所有積壓在胸中的不滿與委屈全部宣洩出來!
「要去哪裡?」倪予諾小跑步地跟在他後頭,不知所以的問。
「你想去哪裡、我就帶你去哪裡,要是你不知道該去哪裡,就乖乖跟我走。」岳毅停下腳步,旋身抱住了她,很緊很緊的抱住。
情深意重的話很難啟齒,他只能以擁抱的力量來傳達他對她的無限憐惜。
「你沒事吧?」
「這應該是我要問你的話。」岳毅把她擁得更緊,萬般親密寵愛地親吻她的頭頂,大庭廣眾之下,他卻毫不在意。
「我沒事。」
「騙不了我的,想哭就哭,想大叫就大叫,不要再忍了。」
「總不能讓我在大街上哭,而且,還離警察局那麼近,他們會以為我發生了什麼事……」說著說著,倪予諾倒是在他懷中嚶嚶啜泣了起來。
「那你想去哪裡哭?」
「我不知道,你替我做決定吧……哪裡都好,只要能讓我哭個夠就好,就是不要在警察局門口……」哭得正熱烈,倪予諾也沒心注意自己已開始語無倫次。
反正現在有岳毅在,她什麼都不管了,只管哭、只管被他疼惜地抱著。
***
毅壯山河董事長辦公室裡
在岳毅柔情似水的呵護下,倪予諾很瀟灑狂放的以淚水、口水、鼻水「三合一即溶的悲情」回報,狂哭二十分鐘,終於在空洞乾涸的抽噎聲中,輝煌告一段落。
「人因夢想而偉大,我現在變得好渺小。」
「你還年輕,擔心什麼?這麼快就放棄夢想的人,不是我所認識的倪予諾。」
「是啊是啊!八十三塊可以買三點三個司家胖包子,應該夠我撐三天。」逆境中求生存,懂得自嘲,心境便寬。
倪予諾是不可能放任自己頹廢太久的,將時間和精力拿來談情說愛都好,怎能光用來自暴自棄呢?那太不划算了。
「我呢?把我放哪兒去了?」岳毅將臉湊近她的,兩個鼻尖輕碰在一塊兒。
「再分你一半,我就剩下不到兩天可活了。」倪予諾以自己鼻尖用力觸了觸他的,歎聲抗議。
「誰要搶你的糧食啊?我的意思是說,你將我置於何地?你有難時怎麼都沒想到我?」他才是需要抗議的人吧!有大丈夫可當靠山,偏偏有人硬要自立自強。
「啊!對,我財政吃緊,歡迎你多多違規,豐富我的荷包。」
「今天起,我養你。」
「包養喔?」
「我說我養你,可沒說包養!你聽到哪裡去了?」岳毅好笑地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想跟我結婚?」崩潰大哭過後,腦筋異常靈敏,倪予諾很準確的說中岳毅的心思。
「嗯,正是這個意思。」
「我們認識還不到三個月耶!」
「只要能撞出愛、發現愛,不到三個月又如何?」
「可是短短三個月,我們的想法卻已不如初衷,當初你是看準我們兩個不注重愛情,為了不想以後互相牽絆干涉彼此自由,才選我這種人當老婆的,如今……」
「如今,我不在乎牽絆,我甚至喜歡為你牽掛,喜歡互相關心的感覺。以前是理論、紙上談兵,今日是實情實境。我終於明白,理論常常是屁,務實的事情卻最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