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聲怒吼,恆安王手中那把心愛的瓷壺在青石地面上被摔得粉碎。
他身邊的人們個個聞聲色變,一大群王爺的妻妾和子女隨即簇擁上來。
「父王息怒!」婁睿一見父王所發的雷霆之怒,再看到昭君面色雪白,心知該來的事終於來了。於是他示意家僕們把年幼的弟妹和女眷們帶走,但他和昭君的親生母親婁夫人則沒有離開。
「王爺,發生什麼事了?」婁夫人走到夫君身邊,膽戰心驚地問。
「你還有臉問?看看你養了個什麼閨女,好好的親事不要,自己去找個混小子來辱我門庭。適才我還跟你說,高氏與我們門第相去懸殊,他怎敢貿然求親。原來竟是這死閨女慫恿來的,簡直是氣死我了!」
婁夫人一聽,頓時身形微搖,神色大變,昭君姊弟二人立刻上前扶她坐下。昭君更是急切地說:「父王、娘,請聽我解釋。」
恆安王咬牙切齒地吼道:「解釋什麼?我這就差人一刀砍了那個膽敢引誘你的惡賊,再回來跟你算帳!」
昭君一聽,立刻跪下哭道:「父王不能傷害他,否則女兒只有一死!」
婁夫人緩過氣後,對夫君說:「王爺,我們都知道昭君不是輕浮女子,不如聽她說說看她有何理由?」
「是啊,父王一向寬宏大量,為何不能給昭君解釋的機會呢?」婁睿也說。
恆安王惱怒地瞪了夫人、長子一眼,轉向跪在面前的女兒。「我只問你,高歡有什麼好,你為何寧願嫁他也不要顯智?」
昭君擦去眼淚,對著爹娘說:「女兒素守閨訓,從不曾有越禮之舉。今日如有任何因出自真情的旨詞表達欠妥,還請爹娘恕兒之罪。」
恆安王冷哼一聲,不表態。
婁夫人對她點點頭。「你說吧!」
昭君如實道出自己的真情。「女兒雖是女子,但志在天下,不在繡坊。以前一直害怕爹娘將我婚配給庸俗男人,讓此生形同草木碌碌而生、默默而死,因此不願定親、不願嫁人,一心只在等待良機,嫁給豪傑之士,助夫建功立業,名垂後世,不虛度此生。不久前,女兒有幸與高歡相見,觀其面相,必是一個時運未到的曠世英雄。儘管他現在窮困潦倒,但只是蛟龍失水,一時困蹇,假以時日,必定功高業偉,前途輝煌。更難求的是,女兒與高郎志同道合,心心相印,若得嫁此人,女兒終身有托。因深知高郎心高氣傲,無意高攀,因此女兒不得否言詞激勵,迫他托媒提親,懇請爹娘遂兒心願,不勝感激!」
說完,她伏地給爹娘磕頭,祈求理解和原諒。
深知女兒心事的婁夫人沒說什麼,可是門第觀念極深的恆安王則不接受。他在昭君說完後,立刻大喝道:「胡說八道!你是在為自己不守婦德的行為找借口,嫁給那個戍卒?你想都不要想!我婁氏一門乃公侯世第,招他為婿,定為人恥笑!」
見夫君怒氣難平,婁夫人驚恐不安,只好斥責女兒道:「既然你父王都說明白了,你就忘記高歡吧,不要再去找他。」
「找他?昭君你給我聽好,你要是敢走出恆安王府大門一步,我就殺死那個姓高的小子!」說罷,恆安王大喝一聲。「張奴!」
門開了,一個彪形大漢走了進來。「王爺,奴才在。」
「把郡主帶去南廳鎖起來,看住她!」
「是,王爺!」
昭君急了,厲聲道:「父王,你不能鎖我一輩子!」
恆安王冷笑。「我不必鎖你一輩子,不久之後賈顯智自會來將你娶走。」
說完,他一揮手,張奴拉起昭君就往門外走。他力大無比,又是個有點癡傻的粗人,除了恆安王的命令,誰的都不聽,因此昭君知道自己不可能從他手中逃脫,只好看了爹娘和弟弟一眼後,由他拉走。
就這樣,她像個犯人似的被囚禁在自己的家裡!
南廳是她與婁睿兒時讀書、習字和玩耍的地方,這裡有文房四寶,床褥睡楊,雖然很久無人使用,但仍給她親切感。
被關三天後的深夜,她和衣躺在木榻上,毫無睡意地想著高歡。
他應該收到信了吧?她想,因見父王無意放她,她昨天寫了封信讓獲准給她送衣物的春水送去給他。信中除表達思念與鼓勵外,還提醒他小心恆安王府,並要他耐心等她,等她自由後一定會去找他。原本她期待著今天春水會設法來看她,帶回高郎的口信,可惜她失望了,門外有傻子張奴守著,沒有父王之命,誰能靠近?
就在她思前想後,心情起伏不定間,忽聽門上傳來鎖鏈聲。
這時候誰會來?她機警坐起身看到被推開的房門口出現婁睿熟悉的身影。
「睿弟,怎麼是你?」
「我來陪你。」婁睿將門關上,走過來坐在她身邊。「今天既詭異又安靜。」
「為什麼這麼說?」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父王一整天都陰沉著臉,沒人敢多話,太陽才落山,大院就關了門,父王也沒了影……呃,對了,我還聽說昨夜春水被打得很慘。」
「春水?」昭君一驚,難怪她沒來,莫非是那封信?「是父王命人打的?」
「肯定是。我也是聽幾個下人說的,她們也不知道詳細情形,只知道她半夜了還跑出去,現在被關在洗染坊裡。」
昭君的心裡萌生了對父王的怨恨。「父王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不知道,明天我會慢慢打聽,聽說是張奴把她抓回來的。」
「張奴?他不是一直在門外看守我嗎?」
「這也是奇怪的事。」婁睿皺眉道:「我就是發現你門外只有一條鐵鏈鎖著,並無人看守才得以進來的。」
昭君心一動,立刻說:「那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替我在這兒躺一會兒,我去看看春水。」
「你瘋了,要是被父王發現,我倆都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