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呢?」
「聽音樂。」
「爵士、古典、流行?」
「古典。」
「國民樂派、浪漫派、印象派?」
「國民樂派。」
「最喜歡誰的作品?」
「都喜歡。德弗札克、荀白克,史麥塔納的莫爾島河尤其動聽。」
「莫爾島河啊。」她點點頭,恍若陷入深思。
「還有什麼問題嗎?」他問著,笑望著她。
她一怔,這才發現自己方才一連串的問題似乎太咄咄逼人了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如此,只是……」
「只是什麼?」
「好像只有用這種方法才能多瞭解你一點。」
「你想多瞭解我?」他問,語音低啞,若有深意。
她心一跳,抬眸望他,怔然不語。
他看出了她的微微茫然,嘴角一揚,「吃東西吧,你不是說餓了嗎?」
☆ ☆ ☆
「這裡的風景真的好美。」酒足飯飽後,洛櫻站起身子,走近山崖,臨高眺望。
「我本來以為從花園那兒欣賞這片山區風景視野夠好了,沒想到這裡更迷人。看,那座位於半山腰的湖從這裡看更漂亮了,還有些朦朧的迷離之美。」一面說,她一面舒展著勻稱的四肢。
他靜靜凝望她的背影。
「你不過來看看嗎?」她回身,對他淺淺微笑。
他凝望她好一會兒,幽深的黑眸驀地閃過奇異輝芒。
她不禁心一跳,不覺旋回身子,躲避那異樣的眼神。
半晌,他終於站起來,緩緩走近她身邊,「站那麼近,不怕高嗎?」
「怕高?」她心跳漏了半拍,感覺他的問話若有深意,「怎麼會?」
「別光貪看景色美。這座山崖可是很高的,摔下去肯定粉身碎骨。」
她一愣,轉頭望向他。
那張半明半暗的臉龐也正對著她,唇角像是拉扯著閒散的笑紋,望著她的眼眸深處卻幽微著不容忽視的火苗。
「我——不怕高。」
「真的不怕?」他挑眉,似乎不相信。
「真的。」為了印證自己的話,她甚至還朝崖邊再走近兩步,一面拚命抑制狂奔的心跳,一面轉過身朝他送去一抹勝利的微笑,「看吧。」
他微笑未斂,深深凝望著她。
忽地,一陣強風吹過,捲起她柔軟衣袂,也彷彿微微撼動了她纖細的嬌軀。
他注意到那陣細微的搖晃,迅速伸手,拉她入懷,讓她的螓首貼近自己胸膛,一面在她耳畔吹拂著溫暖氣息,「或許你從前是怕的,只是現在忘了。」
她在他懷中一僵,「什麼意思?」
「沒什麼。」他低低地道,嗓音冷冷澀澀,「沒什麼。」
微風清涼,靜靜送走他幽微低語。
第七章
她像她。
像極了,那眉宇之間的細微變動,那櫻唇微揚時獨有的嫵媚,那明眸深處偶爾點燃的燦燦火光。
她仰頭的模樣,顰眉的神情,既堅定又窈窕的步履,纖細迷人的背影。
她像極了她——不,他甚至有種錯覺,以為他就是她。
經常,他會莫名地以為站在他面前的是那個兩年前消失得無影無蹤的女人,當她對他微笑或挑眉的時候,他會以為是另一個女人曾經對他做過的表情。
她的影像總是和另一個女人的重疊。
但,不可思議啊,明明是兩張完全不一樣的面孔,怎能給人如此熟悉相仿的感覺呢?
有時,夜深人靜時,他會驚恐地從夢裡醒來,以為她正是從地獄來向他尋求報復的幽魂……
他房裡傳來沉重的步履聲。
洛櫻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扉,咬著唇,陷入沉沉深思。
他睡不著吧?
鎮夜聽他沉重的跫音在房裡來來回回,她肯定他得不到好眠。
當然啦,他一向是白天入睡的,今夜卻反常地只在書房裡寫作到十一點多便回轉至臥房,就算沒了靈感,放棄了工作,也不表示就睡得著啊。
他睡不著,腦中究竟是在想些什麼呢?想接連不下去的故事情節?回憶今日兩人的野餐?或是更從前的往事……
或許你從前是怕的,只是現在忘了。
他低啞的嗓音忽地迴旋她耳邊,洛櫻皺眉,緊緊地、用力地握住雙拳。
他說這句話是何用意呢?他為什麼會認為她怕高,怕接近山崖邊,怕墜落?
他究竟聯想到了什麼?
該死的!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害她也跟著輾轉難眠,弄得現在站在他門外怔怔發愣。
驀地,房內傳來一陣玻璃碎裂聲,接著,是一聲低冽的詛咒。
發生什麼事了?
洛櫻怔然,還在茫茫思索著,耳邊又是一陣辟哩啪啦的悶響。
像是有什麼重物倒落了,她還聽見一聲痛苦的呻吟。
她再也忍受不住,急急敲起門扉,「韓先生,發生什麼事了?你還好嗎?」突如其來的沉寂令她更焦慮,「韓影,你聽見了嗎?」
她敲著門,憂心地等待著回應,「韓影,韓影!」
她正拉高嗓音喊著,門扉猛地開啟,洛櫻一晃,差點站不穩身子。
她展開雙臂平衡著身子,好不容易站定後,她揚起頭,眼底落入一張陰鬱的臉孔,然後,是一股刺鼻的味道。
「你做什麼大呼小叫的?」陰鬱的唇吐出的是更陰鬱的語聲,朦朧的,像在口腔裡打了結。
「我——」她一愣,「聽見你房裡有聲音,我以為……」
「我沒事。」他稍嫌粗魯地打斷她。
「沒事就好。」她茫然應著,眸光流轉室內一遭,在發現光潔的地板上躺著兩、三個威士忌酒瓶後不覺秀眉一緊,「你喝酒?」
他沒回答,她則繼續打量房內。
威士忌酒瓶,兩個空的,一個摔成碎片,順便沾染了臥床旁的地毯一大片濕潤,溢出濃重酒味。
而方纔的悶響似乎是來自床旁一方矮櫃,不知為何倒落在地,連著一座牽著電線的檯燈。
看來他是喝醉了,連步伐也不穩,才會不小心撞倒了矮櫃。
「你不應該喝那麼多酒。」她說,眉蹙得更緊了。
他挑眉,話語帶著濃濃醉意,「怎麼,一個秘書連老闆喝酒都管嗎?」
「如果他喝酒的方式不對就該提出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