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會想起那就好。」單單這般,也令人感到滿足。
「傅玄溟,以後我走了,你一人就落得清閒。」帶著她,或許他覺得像帶個拖油瓶也說不定。「你可別忘啦,凡事不必太拚命,先顧著自己為先。」
「好。」他以為他們倆不可能會這麼從容自在的說話,更不可能會如此平和的相處。原本,視他為惡徒的她,竟會關心起他來,這是傅玄溟始料未及的。
假如,他們倆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她是否會留在自己身邊?而非是一走了之,彼此各分東西?
傅玄溟沒有說出口,一旦冀望著不屬於自身的情感,讓慾念逐漸侵吞理智後,留下的便是蝕人的寂寥感;而他,不願成為那樣脆弱的人。
「時候一到,我會讓你走的。」屆時,希望她偶爾還能想起這段日子裡,有他伴著她,其餘的,傅玄溟已經沒有奢求。
*** *** ***
牽著她的手,傅玄溟緩緩地走在市集裡,兩人沒有再刻意的交談,停留在身邊的,僅是破壓抑成最淡然的情感。
即便情芽巳萌,也不肯讓它茁壯,僅是一再的壓制,怕失控後會增添彼此的困擾。
在這般曖昧不明的氛圍裡,戚寶寶頭一抬,本想開口說些讓博玄溟開心的話,竟瞥到前方十步之外有抹熱悉的身影,令她不由得喊出聲。
「爹!」戚寶寶拔腿而奔,單這一眼她絕不會錯認。
傅玄溟見狀,緊接著尾隨在後。他沒看過她跑得那麼慌、那麼焦急過,怕是錯過便不再有機會了。
男人的腳力自然比女孩子家快,尤其是像傅玄溟這樣的練家子,足下奔走的工夫著實令人歎為觀止。
「戚墨在哪裡?」他還沒有認出戚墨的背影。
「那個穿藍底黑襟的人!」戚寶寶不愧是自幼習畫,過目的東西都不會忘記。
人家是用腦子記事情,他們卻是用眼睛來記錄。戚寶寶天生就有這種厲害的工夫,連戚墨都誇她其他本事不足,但眼力好得讓人欽羨。這對舞文弄墨的人來說,天資難得。
「才一眼而已。」傅玄溟真是佩服她,這距離頗遠,過往路人又多如繁星,他得細看才能知道她說的是哪個。
「我爹他束著發,後頭繞了繩……」為什麼老爹頭上繞條繩哩?戚寶寶方感到怪異,傅玄溟就循著她給的指示找到相似的背影,立刻拉著她往前邁進。
拖著一個步子又小又慢的丫頭,傅玄溟根本施展不了身手,眼看著街市人潮洶湧,戚寶寶怕將人給追丟了。
「博玄溟,你替我追去,再拖下去人鐵定不見。我爹你是見過的,不是嗎?」
「你隨後跟上!」話一落下,傅玄溟便在人群裡鑽奔,矯健的身手很快就將戚寶寶落在身俊……
*** *** ***
「爹!真的是你呀!」
「哎呀,我的心肝寶貝兒,你沒事跑到這裡做什麼?」
小巷底、暗無天,兩側低矮的飛簷,將巷道的天給遮掩,外頭的天光,探不進其間。
巷內,一對久別相逢的父女,抱在一起又跳又叫的,壓根兒不像是失散半年哭哭啼啼的相會,反而是無比地雀躍快活,像小孩那般的嬉笑打鬧。
候在一旁的傅玄溟不禁呆愣,沒見過世上有哪對父女如此不莊重。因而令他聯想起,自己昏迷後的甦醒,她也是抱著丁堯笑得歡天喜地,活像閨女出閣。
「爹,你眼睛怎麼了,遮個眼罩做啥,是不是傷到了?」半年不見老爹,戚寶寶沒想過一向愛美成性、風流瀟灑的爹爹竟蓄了滿臉鬍子,掩去泰半容貌,就連右眼上的眼罩,更是將原本斯文的老父變得粗擴落拓,沒以往的風雅。
戚墨不正經的笑開來。「嘿嘿嘿,老爹這樣有沒有更像個武夫呀?」
「爹,這個模樣真是醜哪!」戚寶寶看慣了爹爹原本的書生模樣,實在很不喜歡老爹此刻的狼狽。「讓娘看見了,定會紅杏出牆的。」
大掌不客氣地拍上戚寶寶的額面,戚墨嚷了聲。 「呸呸呸!死丫頭,你娘對我可是死心塌地,外頭的男子有我俊嗎?你爹爹雖一把年紀了,但可是老來俏哩!」
這種不害臊的話音剛落,後頭的傅玄溟忍不住嗤地一聲笑出來。他不知道戚墨說笑的工夫一流,當初在衙府僅有片面之緣,之後他就杳無音訊了。
「他……」光顧著和心肝寶貝重逢,沒留心後頭這男人身著官服,一瞧就是鳳陽城裡的捕快。「你怎會和他搭上?」
「戚先生,在下傅玄溟,鳳陽衙府裡的捕頭。」
戚墨顯得有些侷促不安,一聽聞他的來頭之後,腳底抹油,有著想溜之姿!
「爹!你要走哪兒去?」
「寶寶,你爹半年來躲在這兒連城門邊都不敢踏,就是拜鳳陽衙府所賜!」戚墨本是好性子的人,但說起這話便氣了起來。「如今你竟然也來到城內,到底是誰帶你來的?」
「回戚先生的話,是在下無禮,將寶寶帶進城中。」傅玄溟刻意略過自己綁了戚寶寶這回事。
「寶寶?他喊你寶寶?」戚墨一聽到他親暱地說著寶寶的名字,心中一把怒火油然而生。
「戚先生,這裡不方便說話。要是被其他人撞見,洩漏您的行蹤,那就枉費您半年來的費心喬裝了。」
「呿,想要探我的棲身處啊。」沒門!他戚墨好不容易死裡逃生一回,豈是如此容易又破送回鬼門關前?
「爹,博玄溟說得有道理,這時辰其他衙役都會定時巡城,到時若被抓到,我們插翅也難飛了。」
「寶寶,這傢伙可信?」瞧女兒胳膊向著他那邊,戚墨心底酸溜溜的。
「信他總比信他人好。」戚寶寶插腰嚷道,這話讓傅玄溟有些寬慰,然而後面接著的那一句,實在令他恨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