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你是看到妖怪啊!」戚寶寶大吼,那傢伙沒血沒淚嗎?見她這個弱女子摔得四腳朝天,也不來看一下,溜得倒是挺快,簡直像是背上生了對翅膀。
那雙燦亮亮的大眼圓瞪,瞪完那人後又轉到身旁看著散落一地的畫紙,還有幾張她在攤子上隨手練的圖,皆因染上小巷邊的水漬,全糊成一片漆黑難辨的圖面了。
「嘖,別計較、別計較!一點小事,回去還是可以抓只老母雞。」戚寶寶收拾著,還很機警地摸著袖口裡藏的銀袋,好險銀袋還在,遇見冒失鬼總比碰到扒手好呀。
要是銀子被人摸走,她惦記的老母雞就飛走了!好在老天爺,依舊對她戚寶寶很照顧的。
撿著畫紙,她在正要拾起最後一張時,眼前突地出現一雙黑靴,分毫不差地踩在畫紙上,腳步紮實有力。
「哎,大爺高抬貴腳啊。」戚寶寶皺起眉,接二連三遇到不長眼的人,莫非是哪位大神在考驗她的耐性?
「你是戚家人?」
頭頂傳來悶沉的詢問聲,戚寶寶心底惦記著對方腳底下的畫紙,那可是她明日要賣的小畫,被他這麼一踩,什麼都沒有了。
「找戚家人做什麼?畫攤收掉就不姓戚啦!」見那雙黑靴未移半寸,還很囂張地以鞋底蹂著圖,一向心性敦厚的戚寶寶也難得動怒了。
「戚墨是你的誰?」那雙深沉的鷹眼透著冷冷寒光,仔細盯著蹲在眼前的小娃娃。末了,他略施幾分力,便將畫紙踩裂。
「是你家祖宗!」戚寶寶眼見他的暴行,惡狠狠地脫口而出。
「你找死!」男人舉起掌,兜頭就要劈往戚寶寶的臉。
「你土匪!」戚寶寶抓起一旁比巴掌還大的碎石,狠狠擊往男人的膝上。
豈料對方早先一步拆了她的招,那雙大靴踢了她肩頭一下,偏掉身形的寶寶向前撲倒,男人趁隙踩住她其中一隻手,非常使勁兒地蹂著她的手背。
墨黑的瞳迸射出寒光,眼中閃過一抹嗜血的味道。
「我再問一次,戚墨是你的誰?」
「你祖宗!」戚寶寶話一說完,另一隻未遭制伏的手抓著他的腳,惡狠狠地抓住,往他的小腿上啃下一口。
男人豎起眉,那雙眼閃過一絲殺意,五指一併劈向她的頭頂。「惡女!」
轉眼間,啃著人家男人的戚寶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給打昏,暈死過去了。
瞪著癱在地上沒動靜的身軀,男人一把將她扛在肩上,順道抄起畫袋,趁有人轉進小巷之前,足一點地,運著上乘輕功踩向屋簷,俐落地消失於巷內。
之後,始終無人得知戚寶寶的蹤影……
*** *** ***
薪火燒得啪啦作響,高竄的火苗如夜裡螢光,將殘敗的破廟映得有如白晝。
百年來鼎盛的香火,在朝中逐步邁向盛事太平之際,被人們遺忘在歲月的洪流之中,最後斷了綿延不絕的香火,再回首已是人煙荒蕪之境。
一道倚在火堆旁的身形極為修長,墨黑的眼瞳流轉著淡淡的冷漠。他把玩著手裡一塊玉牌,通透的玉光在黑夜裡顯得極為耀眼。
眼皮一合,他淺淺小寐著。不曉得被他扔在乾草堆裡的丫頭幾時會醒來?那一掌他似乎使得太過用力,她昏睡了足足一個時辰,到現在都沒清醒的跡象。
收起玉牌,傅玄溟脫下大靴,那丫頭的嘴也真是夠利,咬得他快要脫下一層皮了,脛骨上烙下一圈齒印,傷勢像被小獸咬傷般慘烈。
沒遇過哪個女人性子像她這般暴烈,她看起來明明就是一臉可欺的無害樣。戚墨一個斯文人,卻養出個怪丫頭,傅玄溟不信自己會綁錯人,但是她一點也不像勤於墨戲的閨女,反倒粗野得像個未開化的小蠻子。
穿上靴,傅玄溟方抬頭就見到她悠悠轉醒,那張臉還在乾草堆裡蹭個幾下,滾了半圈,打了個呵欠才睜眼。
哎,他沒見過有人遭綁還可以睡得如此怡然自得,完全忘了自身處境。傅玄溟嘴角掀了掀,不甚明顯的哼氣聲逸出,嘲諷著那丫頭的沒腦筋。
戚寶寶揉揉後頸,覺得十分疼。「我是跌倒摔到頸子了嗎?」怎麼痛得像是被人砍了一刀的感覺呀?
「醒了?」傅玄溟一手擱在曲起的膝上,似笑非笑的看著戚寶寶。「你睡得很熟吶。」
「你!」戚寶寶瞠大眼。她是不是睡迷糊了?要不怎生得此幻象,見到小巷遇上的惡人?「我應該是睡傻了,甭怕甭怕,再躺下去醒來就不見了。」
說完,戚寶寶拉攏衣襟,腰桿子打直又倒下,合上眼後心想,可能是最近她攤子顧得太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傅玄溟冷眼看著她一人唱戲,單薄的身子翻來覆去,小手摸了摸底下躺著的草堆,突地整個人彈起來,大喊一聲。
「我的床呢?」她戚家再窮,也還能貪個木床棲息啊!
而回應戚寶寶的,是一室的沉靜,靜得像是若突然有什麼鬼怪走出來,也不足為奇。而此刻,靜得連自己的吐息聲都能聽聞得一清二楚。
他自始至終都在旁冷眼相對,俊逸的容貌帶有一絲嚴酷的氣息,掩不住的神秘感自他身上流洩而出。
那張容貌俊得適合藏匿在黑夜之中,就算如此仍可察覺到他的出色。俊美得讓人印象深刻,陽剛中帶有一絲跋扈的飛揚,戚寶寶沒見過有男人的相貌如此衝突,卻又極為融合。
「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骨碌大眼轉了一圈,戚寶寶再困也曉得這是間破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實在於禮不合,況且她壓根兒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才睜眼就從小巷換成這破廟,她該不會是被……
「我們戚家是很窮的!」老天,她做夢也沒想過有一天會無端遭綁呀!
傅玄溟眼一瞟,眼神透露出輕蔑的意味。先前她不是囂張的極力反抗,像個小潑猴般又咬又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