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較怕痛還是怕死?」傅玄溟兩手抱胸地問著她。
他很少這麼折磨人,做事乾淨俐落一向是他的作風,從未失手或是犯錯,一直是他引以為傲的事。而如今他非得抓她這個娃娃交差不可。倘若她膽敢破他的局,或是毀了他過往輝煌的功業,他傅玄溟絕對不會就這樣算了。
「都怕……」
「要怪就得怪你倒楣成了戚墨的女兒。現在吃的苦不算苦,要是今後你不認分點,到時受的罪絕對比現在多,懂嗎?」沉下心,傅玄溟打算再好好說上一回,如果這點威嚇她受用的話,絕對比他再下什麼狠招來得輕鬆。
「懂。」大眼蓄滿驚恐的淚,模樣實在很可憐。
傅玄溟粗魯的抹掉她眼角的淚水。「別再哭了,讓人看了真的很煩。」
「我沒有……」她的聲音仍舊顫抖,更怕自身的下場最後也和那群大漢相同。
「那我手背上這是什麼?」傅玄溟噴了她一口氣,還說沒有,就見她馬上又落下一行淚水在他手背上。
「我很怕吶……」戚寶寶嗚嗚地低訴著,她天生就很膽小啊!勇氣在自己被擄來的那一刻裡,全消耗殆盡了。
這一句話,還實在堵得傅玄溟無話可說。「放心,只要一切都過去,你該走時我自然會放你走,絕不強留。」
「我們戚家很窮的。」他可別想打什麼擄她跟爹娘要銀子的主意,他們戚家是一文半兩也湊不出來的,要是因此激怒他,砍了自己洩憤,那她實在死得很冤吶。
「我知道!你們戚家窮得要被鬼抓走了!」她正看、倒看、後看,都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大小姐,哪家閨女像她這樣粗魯不秀氣的?
「那你抓我做啥?」戚寶寶真是委屈得想要號啕大哭,他既然沒有錯認,那就得告訴她到底戚家欠了他什麼?
「戚墨半年前進鳳陽城,是否帶走畫魂筆?」
傳言,戚家人畫物入骨、畫人入魂,其畫神韻巧妙傳神,在於戚家得了一枝畫魂筆。此筆令所有畫者為之傾倒,恨不得佔為己有,得以精進畫功。
戚家聞名的並非是一般百姓性喜收藏的花鳥文圖,而是人物畫像,戚家畫人栩栩如生,有幸識得的人莫不佩服讚歎,甚至以為畫中人一轉眼就會走出紙面鮮活起來了。
可惜,能收得戚墨親筆所畫的人像的人,實在少之又少,正所謂物以稀為貴,戚家畫的人像是出了名的高價,然而卻不以此為營,竟反其道而行,減少畫量。
「我們戚家,哪有什麼畫魂筆?」戚寶寶否認。
「有沒有,你我心知肚明。戚墨當初就是死腦筋,才會落得今日的下場!」
「你把我爹怎麼了?」
掀掀嘴角,傅玄溟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在那張好看的面容上,顯得十分邪氣。「我可沒有什麼本事,能將你爹給『怎麼』了!」
父女倆果然一個樣,脾氣都很倔!
她到底也不算是太膽怯,卻也絕對沒有足夠的膽識到哪兒去,她就像是初生的小貓兒,弱得根本不足以承擔任何的險境,而偶爾顯露著張牙舞爪的尖銳,也不過是天生該有的反擊。
然而,小貓終究非虎豹,爪子再利也不堪長久的攻擊,時候一久,敗陣下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傅玄溟明白她此刻的懼意,也清楚她的反擊不過是一時,如今小貓的爪子磨光了,再堅持就會傷了自己。
「我們戚家,與你無冤無仇。」她相信爹爹的為人,平時是瘋癲了些,心性卻好得連只螻蟻都不敢殺。
「這天底下,不是有仇才會兜上邊,有時走了楣運也很難說。」在他眼裡,他們戚家就是後者。「戚家的畫魂筆,是不是在你身上?」
那日他隱在暗處,將市集中的她瞧得一清二楚,這丫頭偷懶的工夫實在堪稱一流。除了練畫,偶爾和隔壁攤的大娘搭上個幾句話之外,就是窩在攤子裡打盹,睡得連客人上門都渾然無所覺,平白無故與財神爺失之交臂。
當時,她手上還握有一隻灰白筆桿的大毫,他從沒見過有畫筆生得那種模樣,握在嬌小的手心裡,顯得突兀。這表示,那枝筆根本不是她常用,更非是她用慣的筆。
之後,他在一併帶走的畫袋和她的身上翻找一陣,除了幾枝毫不起眼,被她畫禿的毫筆之外,那枝顯眼的大毫竟憑空消失。
「你打哪聽來這麼奇怪的風聲?」戚寶寶覺得冤,就為了那什麼鬼畫筆,大老遠擄她來,害她白白受了這麼多皮肉之苦。
看她癡傻的模樣,傅玄溟猜想,或許戚墨並沒有將戚家擁有的那枝筆告訴戚寶寶,應當是怕惹禍上身。
「戚家確實是有枝這樣的鬼筆。」瞧她天真傻氣的模樣,最多是古靈精怪,倒也稱不上什麼絕頂聰明,況且在戚墨刻意的隱瞞下,這件事兒成了他心中的秘密也不奇怪。
「為了那枝筆,我爹爹因此惹禍上身?」戚寶寶終於嗅到其中的古怪。
嘖!這張娃娃臉,其實也不笨吶。傅玄溟撇了撇嘴,哼個幾聲當作是回答。
「不過是一枝筆,犯得著押我受罪嗎?」那枝筆到底有多神奇,難不成可以殺人於無形,或是點石成金啊!戚寶寶為此而生起悶氣。
「那枝筆究竟有何價值,由不得你來論斷。」伸出手,他按向戚寶寶的肩頭,立刻讓她痛得縮回身去。「你膀子不想接回去?」
「很痛……」光想她就受不住,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再讓他去碰觸傷處實在很煎熬。
「再不接回去,廢了別怪我。」
「接回去比較痛,還是扭傷比較痛?」她問這話實在是很多餘,為的不過就是想由他的嘴來說服自己。
「你自己體會!」話一落完,喀喀兩聲,那雙被扭傷的膀子又順利接了回去,甚至讓戚寶寶還來不及喊疼,淚花便在眼底轉個不停。
她全身癱軟,僅能將頭倚在傅玄溟的心口上,然後任自己最懼怕的疼痛爬滿全身,尤其是方接上的膀子裡,那種酸到刺骨的疼,她在短短一日內體悟了好幾次,每一回都讓她有說不出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