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復一夜,他將她擁人懷裡,聽著她規律均勻的呼吸,聞著她芬芳迷人的體香,屬於男人的原始情慾被撩撥到了最高點,卻還是拚命克制。
因為他在乎她,不能破壞了她對他的信任,不願傷害她脆弱的身軀與心靈。
他絕不願傷害她,在她還不能真正坦然接受男女之間的親密接觸以前,他不會對她逾規。
他有那樣的心理準備,也接受了長期抗戰的可能,但她卻——
「可是你要答應我……」她羞澀地,低微的嗓音恍若向晚輕輕拂過的微風,
「要慢一點,因為我——還是有點怕。」
他心一牽,嗓音愈發溫柔起來,「放心吧,我會很慢的。很慢很慢……」
他沙啞地許諾,低下頭,火燙的方唇柔柔地攫住她。
她沒有抗拒他。
她曾經懷疑自己會,也曾經考慮是否要故意那麼做令他反感,但當他一開始吻她,理智與恐懼便不知消逸何處了,只餘激情的火苗辟啪燃燒。
從不曾想過,她也有遭激情攫去理智的一天,但在他懷裡,她只感受到一股亟欲被充實的濃濃渴求,她想碰觸他,想將他健美的身軀緊緊揉入自己,也想將自己緊緊揉入他的。
她感覺著他的吻,他溫柔憐惜的輕觸,他沁著汗的修長胴體。
她感覺著他的一切。
這樣的感覺如此陌生,令她只能緊緊攀附著他,什麼也不能想。
那一刻,她有隨他到天涯海角的毅然決然。
甚至現在,當激情已消褪了數個小時,當她悄然抽離他懷抱,立在床邊靜靜凝眸他少年般的純真睡顏時,那曾經熊熊燃燒的激情烈焰彷彿還殘留了幾點星星火苗在她心底。
只要稍一縱情,星星之火隨時可以燎原。
但,她不能再縱情了。
不能再縱容自己與他密合相嵌,不能再縱容自己與他熱情擁吻,甚至不能再縱容自己日日在他身邊醒來,眸光流連於他俊雅面容。
她不能縱容自己繼續留在他身邊,不能欺騙自己她與他可以就這麼天長地久。
「對不起,無情。」她凝眸他,沙啞而低微地傾訴,「我真的沒辦法放棄……」
她無法放棄。在心底對任承庭的恨意愈來愈高張的時候,她無法放棄對他的復仇,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做盡這一切壞事後依舊逍遙自在,高枕無憂。
上天是不公的,他不見得讓好人一輩子平安幸福,更不見得會讓惡人得到應得的懲罰。
她只能靠自己的手為父母弟弟尋求正義。
「我真的相信你,相信你從此以後會保護我,但……」
但她不相信自己!她無法相信自己從此就能收回對任承庭的滿腔恨意,無法相信自己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依舊逍遙快樂。
她不是那種可以如此輕易磨滅仇恨的女人。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是她一向的主張。
「或許我正逼自己走向毀滅。」她低掩墨簾,低低自喃。心,有好一陣劇烈抽痛。
但只半晌,那濃密的墨簾便堅定一揚,星眸綻迸燦銳光芒。
即使是地獄,她也要拖任承庭與自己一起下去!
再見了,無情。
她凝望他,無聲地以唇形向他道別。這一切——昨夜為他親自下廚,之後將自己的身體獻予他,都是為了能更從容、更毅然決然地離開他。
因為無法給他一顆純潔誠摯的心,所以她決定將自己的身體獻給他。
她沒有後悔。
再見了,這最值得回憶的繾綣浪漫夜。
她閉上眸,最後一次在腦海回流曾與他共享的一切,然後靜定轉身,離開房間,離開他的公寓,沐浴屋外的清透涼冷。
抬眸,映入眼瞳的是將明未熹的永夜,一片漠漠沉藍,清冷的孤月半掩在灰色雲層後,忽隱忽現。
淡幽清冷的月,照拂的是通往地獄的不歸路,灑落的是割痛人心的銳利輝芒。
她感覺心痛,清楚深刻,卻不允許自己回頭。
她不回頭,不願回頭,也不能回頭——
對不起,無情,對不起。
對不起。
自遙遠亙古傳來的低微細語拂過任無情耳畔,直直穿透,侵人腦海最深處。
他悚然一驚,神智從最深的暗黑中醒覺。
她走了。
他領悟這明顯的事實,怔然迷惘。
「你果然來了。」
任承庭看著她,老練的眸耀著銳利情輝,嘴角則勾起滿意而略帶諷刺的微笑。
殷水藍沒說話,默默看看眼前一身名牌西裝,總是將自己包裝得貴氣從容的男人。她看著他,用自己一雙籠著水煙的美眸,玫瑰般嬌艷欲滴的唇瓣銜看清清淺笑。
她笑著,眸光順著他全身上下一陣流轉,直把他看著雞皮疙瘩迅速窟起,而體內,雪流逐漸滾燙。
然後,她收回好整以暇的視線,媚眸越過他。打量他身後寬闊豪華的飯店高級套房,緩緩巡禮過每一樣高雅陳設。
唇角,揚起六十度的嘲笑。
「很不錯的房間。」她淡淡開口,嗓音清雅而舒緩,
「約我來這裡有何用意嗎?」
他瞪著她嫵媚甜美的笑顏,明知她有意逗惹自己,聲調故意更加懶洋洋起來,「你說呢?這樣的場所難道不適合我們今天準備談論的主題?」
「哈。」她魅惑而沙啞地輕笑,星眸斜斜睨他,丁香舌則沿著艷紅唇瓣緩緩潤舐一圈,「如果我今天就遂了你的心願,我如何還有籌碼要求我想要的?」
他倒抽一口氣,心跳霎時急如擂鼓,腦中立刻充血。
「進來吧。」他側開身,低啞的邀請半蘊命令。
她沒有拒絕他的挑戰,輕輕聳了聳圓潤的香肩,蓮履恍若毫不在意地輕移。
直到那清脆的關門聲響傳來,她才悄悄地、不著痕跡地打了個輕顫。
回轉纖麗的身子,她注意到老頭已被她完全挑起了,黑眸蘊著飢渴的光芒,鷹爪般的十指一鬆一緊,顯然正極力克制自己的衝動。
她再度微笑,「你知道我要什麼嗎?」
「當然。」
「說說看。」
「你要名利權勢。」他說,緊緊盯著她,目光飽含慾望,也掠過一絲混合著讚賞與饑嘲的光芒。「名利、權勢,以及大量的金錢。而你打算用自己的身子換取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