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便告訴他,以後別沒事便回台中來到超市煩我,我不像你葉心穗有錢有閒,可沒空理他……」
殷水藍嘴角冷冷一撇。她過得好嗎?
當然好!她懂得保護自己,決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刺傷她。
他以為她過得不好?以為她在孤兒院長大,便會像個小媳婦般受盡週遭人欺凌侮辱,楚楚可憐,還一聲也不敢吭?
他以為她是那種軟弱的女人?!
那樣溫柔的眼神,那樣輕緩的問話,一副小心翼翼、生怕刺傷她的模樣,他怎麼著?以為自己在揭她覆蓋得緊密的傷疤嗎?
他錯了!
她殷水藍不是好欺負的,一向主張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所以她才無論如何也要接近任家人……
「我過得很好。」她輕輕開口,盡量維持語氣的淡然,「或許你覺得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肯定有一段不堪的過往,但我過得很好。」
「是嗎?那麼你一定十分堅強。」
為什麼?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她?用這種又是憐惜又是同情的眼神?她討厭他人莫名的同情,尤其這同情還來自於一個任家人!
「我有必須脆弱的理由嗎?」
他沒回應,只是默然凝望她。那眼神如此深刻懾人,彷彿蘊著千言萬語。
不——別這麼看她,別用這種讓人心頭發顫、脊背發涼的目光,她痛恨那樣的目光!
厭惡之極。
「我們走吧。」她驀地起身,嗓音莫名的尖刻冷澀。
第三章
黑色加長型勞斯萊斯蜿蜒而上,轉進任氏豪邸前闊朗平整的大路。
車體雖然龐大,卻不笨重,前進步調輕盈而平穩。這樣的輕盈平穩一方面固然可歸功於名牌轎車的超優性能,位於駕駛座上操控自如的司機亦功不可沒。
他為任家服務超過十五年了,不僅練就一身高超的駕駛技術,對每一位任家人的脾氣性格亦瞭若指掌。
就譬如目前坐在舒適後座的任承庭,他的性格冷酷,脾氣又如烈火一般,接送他時得格外小心翼翼,只要一個顛簸,後頭便可能射來讓人背脊發涼的目光。
所以他現在格外專注,全心全意。
他專注到就連任承庭銳利蘊怒的嗓音一陣陣從後頭傳來,依然毫無所覺,置若罔聞。
「今天已經十六號了,為什麼到現在還沒辦好……我不聽任何借口,他們如果硬是不肯讓出土地來,就試試別的手段……什麼手段還要我教你嗎?你第一天在我底下做事?我再給你一星期,一星期後我要看到合約躺在我桌上,要不就是你的辭呈!」
陰冷絕情的語音方落,勞斯萊斯也正好駛抵任宅銅製大門前。
大門早已打開,一左一右站著兩名穿著制服的傭人,正恭恭敬敬地準備迎接任承庭。
「任先生。」
「任先生。」
「任先生……」
一路行進,恭謹喚著任承庭的語音不絕於耳,他只是漠然,邁開任意妄為的步伐筆直前進。
這步履,如此迅捷而充滿自信,只在經過二樓起居室時稍稍遲緩。
因為光線黯淡的起居室裡一抹纖細娉婷的倩影。
他瞇起眼,鷹銳的眸光放縱地打量靜靜坐在室內一角,螓首低垂,神態沉默而靜謐的女人。
室內每一盞燈都滅著,唯有透過落地玻璃,靜靜灑落的淡金色月光在窗前地面明滅著一片柔和的月影,恍若一潭淺波不定向地流動。
而她,凝睇著那汪流波,半邊姣好的面容雖然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美,但神情卻仍是一貫的冷漠淡然,神秘難解。
柔婉與冷淡,文靜與冰清,蘊於她身上這般對比鮮明的矛盾氣質勾起了他的興趣。
他嘴角一揚,勾起邪魅的弧度,步履跟著轉了個方向,踏進起居室。
她感應到他的闖入,螓首一揚。
他步履一凝,身子一僵,震驚地察覺那對嵌在白玉面容的幽深黑潭竟浮沉著水氣。
「任伯伯。」她低低喚著,嗓音細緻輕微,卻在他心頭盤旋不去,宛若餘韻繞樑。
他皺眉,「你在哭?」
她沒說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就那麼靜靜地凝望著他。
他卻彷彿被什麼東西燙到了,背脊一顫。
一向肆無忌憚的鷹眸竟然不敢再逼視她,不覺一落。
這一落,讓他原本就不穩的呼吸更加急促。他僵直站著,幾乎是發著怔地緊盯著那抹瑩膩潔白的胸脯,以及那隨著呼吸緩緩起伏的美麗乳峰。
她似乎挺習慣穿低胸上衣,而她也的確有資格、有本錢穿。
不愧是在伸展台上討生活的模特兒,身材果然一等一,凹凸有致,嫵媚迷人。
想著,他視線更加落下,沿著她白色短裙下裸露的修長美腿細細品味。
不論是曲線還是膚質,都絕對堪稱上乘,沒有一絲瑕疵。
絕對的、百分之百的美人。
想他任承庭這輩子見過無數女人,竟還找不出一個及得上她的。就算身材勉強可比擬,氣質也萬萬及不上這女人十分之一。
她是個珍寶,絕對的珍寶。
他要得到她。
「為什麼哭?」他勉強自己的眼光從她誘人的身材收回,「因為傲天嗎?」
她彷彿一顫,眸中水氣瞬間凝結,孕育一顆珍珠淚,滑落頰畔。
任承庭再度一震。
說實在,女人的淚水他見多了,除了厭惡,還是厭惡。
但她的眼淚……
「我擔心他。」她終於開啟櫻唇,暗啞吐出這麼一句,嗓音發顫。
「別擔心,那小子不會有事。」他蹲下身,雙臂半試探地搭上她圓潤的肩頭。
她沒有迴避,只煽了煽濃密而濕潤的眼睫,剔透的淚珠因此又更滾落了幾顆。
傲天從小就這樣,讓人擔心。」他擺出一副老父的口吻與態度,「我從小罵他到大,不過也幸好,他從不曾闖過什麼真正挽救不了的滔天大禍。」
她看他數秒,「任伯伯,你是不是——不贊成傲天娶我?」
「我那時是不贊成。」
「現在呢?」
「只要傲天回來,他高興做什麼我都認了。」
「真的?」她彷彿有片刻的迷茫與不信,接著,身子驀地一顫,玉臂往前一伸,緊緊抓住任承庭衣襟,「謝謝你,任伯伯,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