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請您息怒,江湖人畢竟粗率成性。」一旁的粱言綸走過去要扶起雲竇開,卻見她白著臉色,明顯抗拒的避開。
「謝……了,來到……壞人的地方,我自己認了。」
非到不得已,她不想輕易讓人發現肩上的傷,只是舌頭痛到她幾乎難以講話,應該是那一巴掌讓舌頭撞到牙齒,撞破了皮,真痛。
拿袖子擦唇邊的血,卻是擦了一次又一次還在淌,她吸吸鼻子,痛得她超想掉淚,不想承認這一掌打起她心中封存的回憶。
不行!不能在這種地方掉眼淚,掉給不珍惜她的惡人看,有什麼用?回去掉給自家人看才有看頭。
「雲當家見過青邪老和方惡的死法,希望刀堂主不會是下一個讓你親睹,何謂斷其五感的死法。」
「看來……無辜二字從不在王爺的思考中。」
「本王只想知道答案,再不說出楚茵真正的下落,今夜只怕不只一個刀堂主,連峒武幫上下都會是陪葬品。」長眸透出駭人的眼神,警告道:「如果雲當家認為一個懂玄學術法的五當家就可以扭轉這一切,本王只能說:天真所帶來的代價,將超乎你的想像。」
「難道平王爺想殘虐的屠殺一個幫派,而不在乎朝廷聞問?」
「雲當家可試試,本王辦不辦得到。」
迎視著他嚴寒的神態,她忽低笑起,挑釁道:「如果孟楚茵早知道這樣的平王爺,該當……避之唯恐不及吧!」
話才說完,便發現自己被凶狠的指掌扣住頸項,將她騰空鉗舉起,幾乎要扼斷她的頸骨與氣息,岸邊的刀疤子見狀震驚又氣得拚命掙扎!
「王爺……以王妃的下落為重。」
梁言綸深恐主子在一個失控下殺了這關鍵的人物,據方才得到的消息,峒武幫內主要的人都不見了,只剩幾個打掃整理的老僕人,可見幕後有高人早一步安排府中上下撤離。
「楚茵是本王之妃,她的名字,不是你這種草野賤民可直喚!」他狠目怒瞠殘獰的面目,對她憎惡已極。「楚茵在哪——說!」
雲竇開咬牙不吭聲,回以同樣的狠瞪。
「看不出你雲竇開有這樣的硬骨!」狠甩過掌中的人,不理那癱軟在地的身軀,關長天坐回位上,冷然下命,「言綸,命令上刑,斷刀疤子五感!」
「慢著!」巍顫站起的雲竇開,擦過唇邊再次淌下的血漬。「我說,本當家……就完整的告訴平王爺,你想知道的答案與一切。」
關長天和亭外的梁言綸凝神以對,因為眼前的雲竇開不再輕佻、不再笑謔,甚至神色有些肅斂與一絲自我哀戚的笑歎。
她站在石桌邊,並不就坐,只是逕行拿起酒壺斟上一杯酒。
「先敬王爺你這段時間對峒武幫的照顧。」
見對方毫無理會之意,她也不在乎的自行飲下一杯酒。
隨即再斟第二杯,繼續朝眼前高傲孤冷的小平王道:「今夜月光如畫,秋寒落葉蕭蕭,小人忽雅興大發,有幾句古詞相贈。」
關長天不作聲,只是冷睨著她的言行,也意外於此時的她,端斂的神色竟透出一股不同於往常的……優雅氣質。
雲竇開拿著酒杯走到亭欄邊,凝望月夜下平靜的湖水,落葉紛飄,倒映湖上燈火,美麗的庭園秋夜,卻是隨時洶湧將起。
「紛紛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碎。」
背對的身形似拿著酒杯對月幽吟,聲卻有著不穩的悸動,令關長天警慎的瞇起眼。
「真珠簾卷玉樓空,天淡銀河垂地。」
眼前的背影雖為一襲過大的衣袍所掩,但在皎浩清透中,衣袍下隱隱勾勒出一份纖雅,帶著熟悉。
這個身形、這種感覺,心底像有某處被塵封的印象開始喚起,已至亭亭玉立時的楚茵,很喜歡在美麗的月色下,以茶代酒的吟著詩詞,一杯又一杯的敬他。
「年年今夜,月華如練,長是;:人千里。」
倚著木欄杆前的人回頭,手中的酒朝他一敬,夜風揚起了她蓄意扎得滿頭蓋眼的亂髮,月光下,一雙清璨淚意浮現的雙瞳。
「愁腸已斷無由醉。酒……末到,先……成淚。」
已至梗然的聲,隨著雙眼的淚緩緩淌落,一墜便如斷線之珠紛落。
「你——」關長天愕然起身。
雲竇開仰首一飲,舉著空酒杯道:「平王爺,請你高抬貴手,放過峒武幫,也放過……孟楚茵吧!」
當她手中的酒杯砸落地,同時從右手寬大的衣袖內揚拋而出的,是在夜空畫出銀白爍亮的百穗刃,繞上亭柱!
「慢著——」
關長天沖身出手要拉住將躍出亭內的身形,卻見到無數紅花瓣雨從她胸口拿出的小紫囊內飛散開,小小紫囊像藏有天地乾坤,不停的飛撒出紅花,瞬間,漫彌整座亭台,阻擋了外邊與亭內關長天的視線。
「王爺!」
亭外梁言綸眾人大驚,想衝進亭內,卻在紅花外圍眾人的身軀像僵定住般,難以舉步,只聽到雲竇開的聲道——
「臨淵之水伏降天華,紅花燦影,現玄坤之形——」
紅花流影益漸擴大,而至蔓延整座湖,眾人皆分不清方向。
「楚茵……你是楚茵嗎?」
紅花術影中,關長天想抓住她的手腕,卻被不停迸揚出,已成瀑水之流的花影給衝斷阻隔!
眼前的雲竇開顫著唇,像要說什麼,卻是鮮紅的血絲再次淌下唇瓣,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早已入骨烙心。
「不准走——不准你走——」
燦影紅花後的人影逐漸朦朧起,關長天撼動整座府宅的大喝聲,迷離紛飛的幻境登時碎開般,眼前湖光水月一片清朗,岸邊的武衛驚訝於長槍壓制下的刀疤子竟然不見了。
「王爺!」
梁言綸和侍衛忙進亭內關切主子安危。
「雲當家就是楚茵小姐!她的外貌……易容嗎?」難怪那日在溪水邊,見他盯著她沒被亂髮遮住的眼看時,她趕忙又撥亂額上的發,唯有那雙眼是無法由易容改變的。「沒想到,短短四年,小姐不但會武,甚至有了……這麼大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