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淑女地抹了抹眼淚,她又嚷道:「你真不夠朋友,這種事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讓我知道的話,我一定阻止你嫁給她。本來看他對你那麼好,還很羨慕你,沒想到他是那樣的男人!」
周妍喬靜默許久後,才徐聲道:「那是我欠他的。如果當年我不那麼對他,他現在也不會這樣對我……」
「你也是不得已啊,他難道就不能諒解你的為難嗎?總不能真的為了他而和自己親生媽媽鬧翻吧?」張曉筱難掩激動,「你為什麼會認為那是你欠他的?這種事哪有誰欠誰的問題!」
周妍喬搖搖頭,「你不知道,那年他……」
「我知道我知道,阿偉都告訴我了。你到現在還要幫關書修說話嗎?你是不是想告訴我那年他有多委屈,所以你甘願讓他對你做出報復的行為?」張曉筱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你怎麼這麼傻啊!」
「傻嗎?在愛情裡,誰能真正聰明呢?」周妍喬眨了下長睫後,輕聲問:「他……他走了嗎?」
愣了幾秒鐘,張曉筱才明白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你還在想關書修那傢伙嗎?他在法院時就已經離開了,連你昏倒都不理會的男人,還指望他留戀你嗎?」
不留戀她了嗎?他真的對她不再留戀了?真走得那麼雲淡風輕?
隱忍許久的眼淚,終於找到出口,瞬間潰堤。她靜靜淌著淚,晶瑩淚珠順著頰面滑落,在白色的被單上,濡染了一圈圈的,屬於她的傷心。
憶起禮堂上他所說的話,還有他憤恨的眼神,她才明白原來當年的自己有多可惡,對他的傷害絕不是一句道歉就可抹滅的。
以為自己預先做了心理建設,所以當他給的傷害真正發生時,她不會太難受;怎知現在的自己,還是無法克制胸口那份不斷湧出的心酸。
他們之間真的到此為止了吧?往後再無交集的機會了吧?這樣的認知遠比知道他是帶著報復心與她復合還要讓她難過,因為那意味著她將再也看不到他、聽不到他、觸不到他。
「喬喬,不要哭了。」張曉筱抽了幾張面紙,胡亂擦乾自己臉上的淚後,又抽了幾張遞給她。
「你現在懷了孩子,血壓又低,更要好好照顧自己,那樣的男人不值得你為他掉淚!我看這樣好了,等你可以出院時,你先搬到我那裡住,我爸和我媽可以……咦?你怎麼了?」她瞠大眼睛瞪著突然握住她肩膀的周妍喬。
「孩子?你剛剛說孩子?什麼孩子?」周妍喬略顯激動地抓住好友的肩,「你是說我懷孕了嗎?」
「是、是啊。醫生說你懷孕了,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懷孕了……懷孕了……」周妍喬鬆開手,偏頭細想與他纏綿時,是有幾次他來不及做防護措施。
在這個時候讓她懷了他的孩子,她是不是該慶幸自己其實還是幸運的?留不住他,起碼還能擁有與他共有的孩子。
「對,你懷孕了,不過顯然你自己並不知道。坦白說,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孩子來的真不是時候……唔?」張曉筱的雙肩再度被握住。
「我知道他來的不是時候,可他總是一條生命,我要把他生下來。曉筱,我不要拿掉他,我要平安將他生下來,好不好?好不好?」周妍喬語音揚高,揉進淡淡的哀求味,聽來楚楚可憐。
「停停停!你不要激動,我又沒要你拿掉他。再說,那是你的孩子,想怎麼做主導權都在你手中。」張曉筱拉下她的手,又道:「你現在要好好休養,把身子調養好,才能平安健康的生下孩子啊。」
停了一會兒,想起什麼,張曉筱又說:「我看你先搬到我家住一陣子吧,懷孕初期比較辛苦,身邊沒人照顧還、真讓人不放心。」
「這樣太麻煩你了,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你最好是可以照顧好自己啦!你看看你現在躺在哪裡?這樣要人怎麼放心?萬一你又昏倒在家裡,誰知道?」張曉筱嗓門大了起來,「不要跟我客氣,你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肚子裡的孩子想!」
「曉筱……」平時看張曉筱老愛笑笑鬧鬧,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沒想到處理起事情來,心思還很細密。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你如果要感激我的話,就好好照顧自己,生個胖娃娃給我玩。好了,我去找醫師來看看你,你乖乖在這裡躺著。」
依言躺回床上,眼睛瞪著白色天花板,盤旋在周妍喬腦中的問題是:該不該讓孩子的父親知道?
*** *** ***
拎了瓶薄荷酒上樓,他需要那份清涼味道來清醒自己混沌的腦袋,否則,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衝回去找她。
脫掉身上那件別著新郎禮花的白色西裝,大手一扔,丟在床鋪上。關書修落坐在床沿,雙掌覆面,縈迴不去的是那雙濕潤,帶著震愕和傷心的瞳眸。
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他報復她了,但為何心中卻感受不到一絲喜悅,反倒是落寞更深?他應該痛快地笑,痛快地慶祝自己狠狠傷害了她,可是他卻笑不出來……想起那昏厥的纖弱身影,他怎麼樣也笑不出來。
怎麼會這樣呢?關書修起身,拿了個杯子注入綠色酒液,走到窗口旁的籐制搖椅上坐下。
他握著酒杯,靜靜看著窗外,細碎的金陽在他臉上打出陰影,那姿態彷若一尊雕像。
邱均偉走進關書修房裡時,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歎了口氣,他舉步走到窗邊,睇著那靜止不動的男人。老大分明對周妍喬還有情意,那為什麼要甩這樣的方式報復
她呢?是沒錯啦,一開始他也認為像周妍喬那樣會背棄心愛男人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人愛,甚至他也樂於見到老大報復她,但自從周妍喬知道了老大的報復計畫後,非但沒離開還甘願接受老大的報復時,他很難再去討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