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旋身,隨手抓起擱在衣架上的保灰色長大衣,修長形影暴風似地捲出房門。
他要馬上找到她,非把一切問個清楚不可!
第八章
半月,嵌在靛藍色天幕,靜靜灑落溫婉月華,為半月灣海面覆上一層朦朧輕紗。
強迫自己收回在溫柔海面依戀不已的目光,楚天兒旋過娉婷身子,往家門的方向走去。
今夜,她有個約會。
對象是那個心儀她已久的建築師,高高帥帥的Peter,Marian讚不絕口的男人。
昨天下午,當Peter捧著一束鮮花突如其來地出現在超市,朝她提出約會的請求時,一如慣例,她原是不想答應的。
是Marian若有深意的一句話推動了她。
「Lisa,你不答應Peter的原因是不是另外有了對象?」
「誰?」她愕然揚眉,訝異她哪來這樣的想法。
「就是那個曾經出現在這裡的黑髮男子啊,別想瞞我,他後來經常到你家去對不對?」
她是指墨石。
楚天兒發現自己心底急促流過一股異樣,「你誤會了,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
「那是什麼關係?」Marian看著她,美眸閃著頑皮星芒。
「我們……是朋友。」
「朋友?」她故意揚高語音,顯然不願相信。
「是真的。」
「那肯定不是普通朋友吧?」Marian曖昧一笑。
她蹙眉,「什麼意思?」
「你不是那種喜歡應酬的人。」Marian直率地指出,「普通朋友你會讓他三不五時到你屋裡拜訪?還是晚上呢。」
她一窒,啞然。
「坦白招認吧,那個東方男人在你心中是不是佔有不一樣的地位?」Marian狡獪地望著她,紅潤的櫻唇明明白白勾勒著淡淡嘲弄。
她忽地心跳加速,胸膛彷彿漲滿了一股難以抒發的郁氣。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她不明白。
心海已經很久很久不曾起波瀾了,許久許久,久到她以為自己會這麼平靜如水一輩子,永遠不再記得心跳的感覺。
可為什麼在面對Marian率直的質問時,她會忽然覺得透不過氣呢?
她驀地驚慌起來。
「別胡思亂想,我對他沒什麼特別的想法。」她急急地辯解,為證明自己沒有說謊,甚至在一時衝動之下答應了Peter的約會。
至今她仍深深記得他當時欣喜若狂的表情。
不需Marian驚愕的表情提醒她,她立刻領悟自己做了一件蠢事,而且感到後悔。
這後悔,隨著今晚與Peter的約會一點一點加深。
她可以領會到,這個男人確實是相當喜歡她的。
燦美的鮮花、精緻的美食、濃醇的好酒、動人的音樂——他帶她到舊金山漁人碼頭附近一家遠近馳名的高級餐廳,讓她好好享受了一番已經許久不曾經歷的浪漫高雅。
看得出他的確是相當費心地安排今晚的的會,而這也正清楚地說明他對她的用意。
眼前的這個男人可以供給她高尚的生活品質,縱然或許不如她曾經在龍門享有的,但絕對比她現今擁有的好上許多。
當她迷濛著美眸,凝望著他在燭光掩映下顯得更加英俊的面容時,腦海驀地閃過這樣的念頭。
是的,他可以供得起這樣高尚優雅的生活,如果她嫁給他的話。
問題是,她一點也不想。
她不想嫁給他,不想與他交往,甚至在與他共進晚餐,看著他英俊動人的面容時,想的都是另外一個男人。
她想著墨石。
想著面部線條偏向剛硬的他,想著偶爾會怒聲斥責她的他,想著氣勢迫人的他,想著總在無意之間流露無限溫柔的他。
他有時嚴肅,有時沉默,有時發怒,有時溫煦。
在她心版上烙印的他千變萬化,有各種表情、各種情緒。
而每一種都深深地、深深地烙在她心版,怎樣也無法磨滅,教她現今整個腦海、整顆心浮掠的都是他挺拔的形影。
是什麼時候讓他侵略了她內心的一角?她不曉得,只知道驀然回神時,他竟已不費吹灰之力佔領了她高高築起的城堡。
他佔領得如此瀟灑,卻又如此霸道。
她寧願與他在家裡粗茶淡飯,也不願與Peter到高級餐廳大快朵頤。
寧願面對他陰沉嚴凜的神情,不願Peter的笑顏陽光似地灑落她眼底、面上。
她寧願今晚約會的對象是他啊。
天!楚天兒感覺心臟抽痛,緊緊地、毫不容情地抽痛,逼得她眉宇不斷地蹙緊。
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往?怎麼能有這樣的想往!
墨石跟她一一不可能的啊,他是她這輩子最不該渴望的男人。
她怎麼能、怎麼能對他懷有異樣的感覺?怎麼能對他——
天啊。
她該早就毫無感覺了,不是嗎?平靜的心海不該再掀起任何浪潮,不該再為任何人動情。
當年離開舊金山後,她發現星宇的身影不知何時竟已淡出了心房,以為自己終於乾脆俐落地擺脫了情感的包袱,但是什麼時候,又擔負了這麼一個?
什麼時候又眷戀上了墨石?與他重逢之後,或重逢之前?
理不清了。
可惡!
她緊緊咬牙,忽地用力甩頭,試圖甩去腦中紛亂的思緒。
然而,非但無濟於事,在揚起墨睫時,一個深灰色的磊拓身影映入眼瞳,紛擾的思緒更加凌亂不堪。
是墨石!
他什麼時候來的?
想問,對方卻沒讓她有開口的機會,凌銳的黑眸在捕捉到她的倩影時,高大的身子立刻驅前,猿臂緊緊扣住她纖細的雙肩。
「你上哪兒去了?」他問,急促的語氣陰沉,眸光驚猛如鷹。
他相當地不高興。
楚天兒呼吸—緊,明明白白意識到這一點。
他正處於極端的不悅當中,這不悅,甚至比他初尋到她時更加濃重。
「我……去吃飯。」面對他凌厲逼人的氣勢,她不覺淡淡驚慌,嗓省微啞。
「吃飯?」湛深的黑眸浮移著合影,「跟誰?去哪裡?為什麼三更半夜才回來?現在幾點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