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眼迷惑。
老魯比比腦袋,低聲說:「就是花癡啦。」
「噗!」她連忙摀住小嘴,憋住笑聲。「咯咯咯……」
風騷老闆娘一雙鳳眼凌厲地掃射過去,敏感地叫道:「是不是有人在偷偷說老娘的壞話?」
老魯和繡月急忙把臉埋進各自的陽春麵裡。
坐在另一頭,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蕭縱橫突然也很想笑。
第五章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繡月坐在馬車裡,好奇地頻頻掀開窗簾子,偷望著後頭那和他們維持在三、四輛馬車距離遠的大男人,心下狐疑不已。
「奇怪了,他為什麼還沒準備把我抓回皇宮?」她一路忐忑不安,卻沒想到那一人一馬就這樣跟隨在他們馬車後頭,一跟就跟了大半天了。
穿過了山坳子,渡過了小溪流,車輪駛上了寬闊的大道,他還是沒有半點動靜,也許是她昨晚撂下的狠話發揮作用了吧?
繡月是很願意這麼想啦,可是一想到他那張石頭鑿成的堅毅不屈臉龐,還有那全然掌控一切的氣勢,她敢打賭,他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但問題是,她卻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繡月腦子裡滿滿的疑惑與迷惘,她強迫自己放下簾子,處變不驚地端坐著。
可是不一會兒,她發現自己又偷偷掀開簾子往後瞄。
為什麼他跟在後頭,非但沒有讓她感覺到困擾與厭煩,她心裡竟然還莫名其妙冒出了一點點的慶幸與一些些的安全感?
是啊,的確是怪事年年有,其中尤以她最怪!
*** *** ***
入夜了,他們卻趕不及到下一個地頭。
這表示沒村、沒店、沒門、沒熱水、沒熟食……
又要睡馬車上了。
「老魯叔,」眼見黃昏最後一絲溫暖的餘光消失在天邊,繡月趕緊塞了一把護心散、人參養血丸、逍遙元氣丹進嘴裡,省得不小心著涼生病了。「這兒安全吧?該不會有什麼狼呀虎呀的野獸出沒吧?」
「李姑娘,你放一百二十個心。」老魯已經和她很熟稔了,笑吟吟地在樹下拴著韁繩。「這裡叫老樹溝,是出了名的平坦,四周長得全是不到腳踝高的野草,狼虎不會在這樣的地方出現,野兔倒是不少。」
蒜香三杯兔肉、什錦紅燒兔肉、荷花兔肉豆腐羹……
她光想起宮裡曾吃過的精緻美食,不禁流口水。
「老魯叔,今晚咱們可以燒野兔肉來吃嗎?」她想像著香嫩的兔肉用烤的,那滋滋作響的金黃誘人野味,唾液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那有什麼問題呢?」老魯挽起袖子,「說起這獵野味來打牙祭的本事呀,在馬車伕界裡,你老魯叔我要是認了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啦!」
「好棒!好棒!」繡月忍不住拍手歡呼。
「那我去打野兔了,李姑娘,你就在這兒先準備柴火吧。」
「我?」她驚訝地指著自己鼻頭。
叫堂堂一國長公主準備柴火?老魯叔會不會太看得起她了?她連拗斷一根指頭細樹枝的經驗都沒有過,哪有辦法準備柴火?
可是老魯早興高采烈地離開了,身子沒入逐漸籠罩大地的夜色中,只剩下裹著厚厚大氅的繡月傻傻地佇立在春夜裡。
「真是好一番『為誰憔悴立中宵』啊!」她不禁一陣傷懷,若有所感、搖頭晃腦地吟起詩來。
蕭縱橫在不遠處也拴好了馬,抱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這位公主還真是好興致,夜晚將至,荒郊野外,她還有心情吟詩作對。
是不知民間疾苦?還是難得解放自由,所以感到事事新鮮?
他微笑的搖了搖頭,開始著手露宿野外的準備。
而在那頭,雖然告誡了自己無數次,繡月還是忍不住用眼角餘光,拚命偷瞟他的動靜。
駿馬溫順地低頭吃草,不時動動馬尾趕跑蚊蟲,一派從容。
可、可是蕭縱橫到哪兒去了?
她心一跳,不由自主跑了過去,有些心慌地四下張望。
沒人?真的不見了?
「沒義氣,沒公德心、沒職業道德……」她不禁嘀咕起來,伸手摸摸駿馬油光水亮的鬃毛。「好歹我也是個公主耶,難道他真不怕有刺客暗算於我嗎?」
還說是奉皇兄之命務必要帶她回宮,該不會是打算隨隨便便就敷衍交差了事吧?
她碎碎念嘮叨抱怨完畢,一陣春寒冷風咻地吹了過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哈——啾!」
糟了!她驚慌地摀住口鼻。
繡月最瞭解自己這不堪一擊的虛弱爛體質了,說是風就是雨的,即使只是打了個小小噴嚏,也很有可能引發嚴重的病症。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她胸口驚悸狂跳,卻極力鎮定心神,拚命說服自己。「我已經吞了那麼多藥,我一定不會有事的。」
這幾日出宮來,呼吸到新鮮自由的民間氣息對她的身體是大有助益的,對不對?所以才會人也不累、頭也不暈、氣也不喘……呃,不,不是,氣還是有喘的,人要是不喘氣不就掛掉了嗎?
繡月越想越慌,急忙小碎步奔回馬車裡,摸索著抓出了瓶瓶罐罐,不由分說就往掌心倒。
有吃有行氣,沒吃就無力,還是多吞一點保險些。
陣陣晚風吹拂過草原的沙沙聲此起彼落,繡月下意識地攏緊了大氅,惶惑地看著四周。
怎麼……就剩她一個?
她嚇得小嘴發白,手腳發抖,渾身沒力,顫抖著勉強爬進馬車裡。
「老魯叔?你要回來了嗎?」她小小聲的在車窗邊喚。
外頭靜悄悄。
「蕭將……呃,姓蕭的,你、你在哪裡?」她都快哭出來了。
他們到底到哪裡去了?
該不會……這草原有大老虎,全被老虎給吞吃入腹了吧?
「喂……」她抽抽噎噎的,生平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害怕。「有沒有人在啊?」
繡月再也忍不住了,繃緊到最高點的神經陡然斷成兩截。
「哇——」她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