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塵——」喬星宇低喊一聲,一股酸酸澀澀的感覺在胸膛漫開,漲得他發疼,「不是這樣的,你聽爸爸解釋……」
「我不聽。」喬醒座舉起衣袖,拭去滿頰淚痕,瞬間清澈的瞳眸蘊含著分明恨意,「我恨你!你剝奪了我所有的快樂,連曼笛老師也要趕走……我恨你!」語畢,他憤然轉過身,小小的身影一下子便穿過書房門,消失得無影無蹤。
喬星宇怔怔地凝望書房門扉,良久,雙肩無力地垂落,他倒坐書房裡的沙發上,容顏滿蘊濃濃的疲倦與無奈。
「我錯了嗎?紅葉,我這樣做是否錯了?」他閉眸,無言地問著死去的妻子,「我要曼笛走,是不想她留下來趟這淌渾水啊。她不必跟著卷人我們龍門的恩怨,我不希望她捲入——」
你沒錯,星宇,你沒做錯。
「可是醒塵不諒解我!他該不會……一輩子恨我?」
他不會的,星宇,有一天他會瞭解。
「真的嗎?他真會瞭解我這樣做是為了曼笛好?」
她會瞭解的。何況,曼笛有一天會回來的不是嗎?她總要回到你們父子倆身邊……
「不!她不會的!我那樣絕情地趕走她,她……不會再回來了。」
你覺得後悔嗎?後悔那樣趕走她?
「……不,我不後悔。」
你後悔的,星宇,你捨不得她走。
「不!我沒有後悔,更沒有捨不得……」
別欺騙我,星宇,如果不是捨不得你不會那樣吻她。
「我……怎樣吻她?」
像害怕她有一天會消失那樣吻她。那是個道別吻,對吧?
「……不對,不對!」
是道別吻。
「不是的,紅葉,真的不是。我對曼笛,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別欺騙我,星宇,更別欺騙你自己。
「我沒有欺騙自己!」
有,你有。你欺騙了自己的心。
「我的心?」
問問你的心,難道你一點也不在乎曼笛?
「我……」他驀地沉默了,在與內心的聲音做了這一串天人交戰的對話後,他發現自己無言了。
他究竟想些什麼?究竟要些什麼?他的心究竟意圖告訴他什麼……
他弄不清,已完全的迷惘。
··························
她陷入深深的迷惘。
究竟星宇對她是怎樣的感覺?無情,還是有情?
若是無情,他怎能那樣激烈地吻她?可若是有情,他又怎能在那樣的熱吻過後,拋下那樣冰冽寒酷的言語將她驅離喬府?
他究竟是怎樣一個男人?
不論他對她如何,他絕不是那種冷酷無情的男人,絕不是的!
他溫文爾雅,性格和煦,待自己妻子深情款款,對兒子關懷照顧。他是個好丈夫、好父親,絕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無血無淚的壞蛋!
哦,他是好人,絕對是的。
劉曼笛在心底輕喊,腦海隨之浮現與喬星宇相處的每一幕情景——他教她看星星,娓娓解釋夜空中每一顆星辰的來歷;他吃她煮的消夜,露出那樣滿足而喜悅的微笑;他氣急敗壞地責備她不該帶醒塵上體育館,卻又在她發燒昏迷時在她身畔守護了一整夜……
她見過他許多面,喜悅的他,憂鬱的他,無奈的他,微笑的他,擔憂的他,體貼的他,憤怒的他,以及熱情的他!
唉,令她尤其忘不了便是那充滿熱情與渴望的他啊。當他那樣激烈地吻著她時,她可以忘了這世上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不再重要,只有他!
只有他呵。
她是那麼地那麼地那麼地想留在他身邊!她不要他一個人去對抗龍門,她不要他不顧自身危險啊!
為什麼他不肯讓她幫他?為什麼他就是不肯信任她?
她不會害他啊,這輩子最不願意的就是傷害他和醒塵!
她不願傷他,更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罔顧自身安危,將自己送入龍潭虎穴!
不,她不會的!不論是藺長風或FBI,沒有人可以動喬星宇一根寒毛,沒有人!
要傷星宇,除非先傷她!
·························
「為什麼來?星宇。」
當喬星宇挺拔的身軀忽然出現在楚行飛位於紐約下曼哈坦區(LowerManhattan)的辦公室時,他不覺一怔,藍眸掠過訝異。
「不能來嗎?」喬星宇凝望著眼前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神情淡定,「龍門的事也是我的事。」
楚行飛蹙眉,「我說了不希望你牽扯進來。」
「我已經牽扯進來了。」他淡淡地說,「自從你入獄後,我一直暗中調查當年龍門分崩離析的原因,無意之間查到了長風的行蹤,我早懷疑他當年離奇失蹤另有蹊蹺,於是買通了他的屬下,暗中監視他一舉一動。他早知道了,不是嗎?你不也說過嗎?他是故意讓手下放那些情報給我的。」
「沒錯,他是故意的。」
「我只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故意給我情報,為什麼要讓我完全清楚他在做些什麼?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聽聞喬星宇的質疑,楚行飛默然片刻,終於輕歎一口氣,「也許他是希望有人看著他一步一步邁向成功吧。」他語調滄涼,蘊含著某種連喬星宇也摸不清的況味,「尤其需要我們看著。」
他深深凝望好友,「行飛,你有什麼瞞著我的?」
那一剎那,楚行飛湛藍的眼眸彷彿閃過一絲猶疑,可不及轉瞬,又是一貫的澄澈明亮,「沒什麼。」
他不信,「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呢?」
「告訴我為什麼長風會背叛我們?為什麼在你計劃著慢慢消去龍門勢力時,他要暗中拉攏那些大老投靠他?為什麼他要策畫出那椿謀殺案陷害你入獄?為什麼他要這麼做?行飛,他是神劍啊,是我們三劍客之一,不是嗎?」
「就因為他是神劍,所以才這麼做吧。」
「什麼意思?」喬星宇不解。
楚行飛沒立刻回答,移動步履來到落地玻璃窗前,凝望著窗外績紛燦爛、卻也滄涼寂寞的紐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