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眼角掠過前方的人群,不期然地,像是看到什麼,陡地定住。
他應該是看走眼了,不可能這麼巧!
前天進宮,只是遠遠地瞧見一名宮女的身形很像,他立刻衝動地叫住她,這才發現認錯人了……為了個才見過一次面的丫頭,犯了這種不應該犯的錯誤,直到現在,伊爾猛罕想起來都不禁失笑,他這個常被人說是自製到近乎沒有感情的男人,也會有像被鬼迷了心竅的一天。
看見伊爾猛罕的芮雪眼睛霎時一亮,快步來到他跟前。
「貝勒爺吉祥!」因為是在外頭,她沒行大禮,只是福了下身。
不過見他只是瞪著自己,像是不認識,芮雪的臉頰頓時一片熱辣辣的,原來人家根本就忘了她,不過想想,這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畢竟以他的身份,又怎麼可能會將一個丫頭放在心上?她這麼一想便釋懷了,自卑自憐可不是她的本性。
「那奴婢先回去了。」
他回過神來,趕緊帶她到哈勒瑪看不見之處,才開口問:「你……怎麼在這兒?」原來真的是她,他還以為又把別人錯認成她了。
可是又有誰像她有雙隨時躍動光彩的眸子,笑起來就會彎成弦月,儘管身份卑微卻又落落大方,外表恭恭敬敬,卻又能言善道,可以把黑的說成白的,讓人哭笑不得,既想砍了她的腦袋,卻又捨不得……
天……莫非他真是撞邪了?
伊爾猛罕深吸了口氣,穩住妄動狂奔的心跳,他可不允許自己這般躁動。
「奴婢出來幫主子買些蜜供(薩其馬),因為主子只愛吃這家的。」芮雪指了指掛在手腕上的食籃,要是讓店家直接送到王府,早就被伺候其他主子的丫頭半路攔截邀功去了,到時只怕連渣都不剩。「買完之後忍不住被這兒的熱鬧給吸引……貝勒爺就當作沒瞧見奴婢,奴婢根本不在這兒。」
原來他還記得自己!她的心噗咚、噗咚地狂跳……不過她可不是在奢望什麼,只是瞧了他開心,也希望讓他多點笑容,她看得出他心裡打了很多結,所以才不快活,希望能幫幫他……
聽了,伊爾猛罕挑了挑眉,就是故意不順她的意。「可是我確實見到你了,這可怎麼辦?」
「那要怎麼做,貝勒爺才能視而不見?」她忍笑地問。
「這就要看你了。」他俯視著她晶亮的眼兒。
「一塊蜜供?」芮雪試探地問。
「本貝勒是這麼好打發的嗎?」他故作不悅地說:「至少兩塊。」原來自己也會說笑。
芮雪噗哧一笑。「這還不容易」於是掀開食籃,打算拿兩塊出來。
「說說罷了。」伊爾猛罕可不是真的貪這個。「我不會說出去的。」他也不希望她受到責罰。
「那就多謝貝勒爺了。」她笑了笑。「今兒個天氣很好。」
「是很好。」他一愣,不明白怎麼突然換了個話題。
「貝勒爺的心情也很好。」芮雪拐了個彎說。
「本貝勒心情好不好,你又知道了?」伊爾猛罕佯作不悅。
「奴婢當然知道,因為貝勒爺笑了,不管這笑是不是打從心底發出來的,只要笑了,就會體會到它的好處,這點奴婢可是經驗豐富——」
說到這兒,因為大街上人多,她的背猛地被人撞了一下,整個人撲到前面的高大男人身上,而伊爾猛罕也本能地扶住她的肩頭,頓時兩人都愣住了。
她猛地彈開,小臉脹紅。「對……對不起,奴婢不是想投懷送抱……」
「本貝勒偏愛的也是那些身材豐滿健美的丫頭。」他也不想讓她知道,方才真想抱住她不放了。
芮雪仰起小臉,急急地問:「真的嗎?」話才出口,她不只滿臉通紅,連耳根子也紅了。「奴婢沒有別的意思,貝勒爺當然偏愛那些身材豐滿健美的丫頭……哪像奴婢這樣……呃……不是……」天啊!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伊爾猛罕目光漸漸濃了、深了。
因為他明白也懂了,其實可以不去在意,姑娘家的傾慕一向影響不了自己,也困擾不了他,可是這會兒卻想摸摸這丫頭紅燙的臉蛋,甚至將她摟進懷中疼愛一番……像是有人往心頭丟了顆小石子,在如死水般的湖面激起了漣漪。
胸口一繃,那是種從未有過的感受,心的角落像有簇小火在燃燒著,儘管不燙,但教人覺得溫暖。
「真是怪了,這會兒奴婢的腦袋卻全裝了豆汁,不管用了。」
「你喜歡我?」他直接道出她想說的話。
轟!芮雪的臉爆紅了,看了看左右。「這會兒是在大街上……這種事兒不適合在這兒說……」
「那你覺得在什麼地方說比較適合?」這丫頭不但沒有否認,也不像其他姑娘故作矜持或害羞,而就因為她的老實,讓他的心情更好了。
芮雪噗哧一笑。「奴婢再裝好像太虛偽了,只是奴婢是個丫頭,可配不上貝勒爺,能這樣跟貝勒爺說說話,就心滿意足了。」
「你倒是不怎麼像個丫頭。」伊爾猛罕哼了一聲。「哪個丫頭像你這麼說話,腦袋早就不知道被砍幾次了,那就這麼吧,如果下回還能再見到你,那麼我就向慶親王把你要來。」
這個念頭早就在心裡,一直揮之不去,像是叫他任性一回……別再壓抑,喜愛就是喜愛,又何必欺騙自己……
當伊爾猛罕這麼說出來後,他的心情反倒定了。
聞言,她一臉張口結舌。
「這還是頭一回見你說不出話來。」他目光泛柔,得意地笑說。「快回去吧,免得讓慶親王府的人抓到。」
她還沒反應過來,只能照著他的話福了福身,還有種猶在夢中的感覺。
是真的嗎?
這代表貝勒爺也喜歡她?
感覺到身後凝望的視線,芮雪情不自禁地回過頭,那黝黑內斂的目光就像漩渦,恍若要將她整個人吸了過去。就算會因此粉身碎骨,她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