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她像是看陌生人一樣地瞧他一眼,對他點了點頭之後,便淡然地轉開頭去。
聶飛愣住了。
他曾想道,不管她是生氣、惱怒、還是不耐煩,他都做好了心理準備。他知道,他活該承受她的怒火。
但他千算萬算,就是沒有想過,她竟然是將他視為無物……
她的眼眸中,毫無任何波瀾。七情六慾都像是被抽離了似的,在她眼中找不到一絲絲的情緒……
他下意識地抓了抓胸口,覺得胸口像被一隻貓爪子給劃破幾道血痕,莫名地隱隱刺痛。
奇怪,他該覺得解脫了,為什麼會覺得胸口好悶?
想也沒想,聶飛大步向她走去。
袁家兄弟擋在他面前,亮出銀針。
他視若無睹,繼續往袁敏依的方向走去。
「不准你靠近依依!」袁家兄弟氣憤地向他出手。
聶飛的雙眼,專注地盯著她,沒有一瞬離開她身上,不管袁家兄弟如何阻攔,他直覺地便揮擋了下來。
幾根銀針「噗」、「噗」地刺入他的手臂,劇烈的酸麻襲了上來,他咬牙硬是舉臂擋開他們。
一根銀針「噗」地刺入右肩肩頭,他的整隻手臂像是廢掉了一般,舉不起來,他換左手擋開袁家兄弟的攻擊。
又一根銀針刺入右腿窩,他整條腿痛到打軟,差點跪下去。
他拔起銀針,乾脆一鼓作氣,躍到袁敏依身邊,打退她身邊欲出手攔住他的人。
然後,他用勉強還能使的左手,忍著劇痛,將她抱了起來,再提氣一躍,登上屋頂,幾個彈躍後,便挾著袁敏依遠遠地離開。
輕功不及他的袁家兄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依依被他帶走。
追出了袁府外一小段距離後,便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蹤影,袁家兄弟們氣得忍不住紛紛大罵……
***
聶飛將依依抱到了城外的林子裡,找了個安全的地方將她小心放下後,便齜牙咧嘴地抱著手臂,跪在地上痛吟。
袁敏依沉默地看著他痛到幾乎打滾。
她知道被她那些兄長的銀針刺中身子穴位,比任何的酷刑都要難以忍受。
原本她想保持冷漠,冷眼旁觀地看他受一些罪,但看他臉色都白了,她的心腸還是軟了下來。
她不情不願地在他身邊蹲下,抬手拈起他背上的一支銀針,在他身上又刺了幾個穴位,解除他的疼痛。
痛苦逐漸舒緩下來後,聶飛抬手抹掉額上的冷汗,喘息著坐倒在地上。
「謝謝你……」
他一邊喘,一邊笑著對她道謝。
她沉默地也坐在一旁。
「被銀針刺下去的感覺,果然很痛,袁家的銀針真是名不虛傳!」他大加稱讚道。
她白了他一眼。
這傢伙還真樂觀,明明吃盡了苦頭,還能苦中作樂地讚美人家。
「我都已經說了,我們從此無瓜葛,你何必再來找我?甚至,還把我從袁府中劫走,不怕我的哥哥們追殺你?」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就是想見到你、跟你說話。」他抓抓頭說道。
「想跟我說話,在庭院裡就能說了。」她冷冷地說道。
「剛才庭院裡有太多人,會打擾我們。在這裡聊的話,只有你跟我,不是自在多了嗎?」他攤攤手。
「傻瓜……這樣糾纏有意義嗎?」她白了他一眼。
「當然有意義。」
「我都已經要對你死心了,你又何必硬是擾亂我的生活?」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只是憑著一股本能,做了心裡頭想做的事而已。」
她瞧著他好一會兒後,才慢慢地垂下眼。
「你是因為……聽到我病發的消息,所以才來的?」
「……嗯。」他坦白地點點頭。
她苦笑了一下。
當然是因為她快死了,他才會來找她。
不然,還會有什麼理由,能讓他這樣不顧一切地跑來找她?
「你可以不必這麼做的。」她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他不太高興地問道。
「我們兩人斷得乾乾淨淨的,不是很好嗎?這樣子,一點意義也沒有……」
「我就是想這麼做。想見你的理由,非得要有意義嗎?」他的火氣開始冒了起來。
「好吧,你見到我了,然後呢?要跟我說遺憾,還是要說保重?或是依照你的慣例,要不要跟我來一個下輩子的約定?」她也激動了起來。
聶飛突然上前,緊緊地一把抱住她,嚇了她一跳。
「做什麼?」
她不明白,他為何要抱住她?
「……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他在她的肩窩低語。
她聽了他的話之後,渾身一震。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竟然會隨時隨地的想要回頭找尋你的蹤影;吃飯的時候,總忍不住要多擺一副碗筷、叫幾道素菜;睡在林子裡的時候,也會忽然驚醒,怕你為了追尋我,也在林子裡餐風露宿……」
她的眼眶蓄滿淚水,靜靜地聽著他說話。
「我一定也是得了很嚴重、很嚴重的病……」
他低啞的嗓音,從她的肩窩處傳了出來。
她閉上眼,淚水滑落下來。
如果,她的舊疾沒有復發,聽到他說的這些話,不知道會多幸福……
「還好……還好你沒在我發病之前說,否則的話,我現在可能會更加無法接受我的病……」
「對了,你不是吃過了龍涎果,怎麼會又發病?」他扶著她的身子問道。
「不知道。爺爺他們煞費苦心地不停鑽研,還是不瞭解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她搖了搖頭。
「那你爺爺還有沒有第二顆龍涎果?有的話就趕快讓你服下啊!」他急迫地問道。
「龍涎果如果這麼隨手易得,就不是珍奇聖品了。」她忍不住破涕為笑。
他卻失望地垂下頭去。
「我已經看開了,多得了這六年的時光,我覺得上天待我很寬厚了。」
「可是我看不開了……」他喃喃自語地說道。
「嗯?」她悄悄地打了一個呵欠。
「我突然發現,有個人一起結伴同行也不錯。」
「……嗯……」
她倚著他,眼皮慢慢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