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這一瞬間,他僵硬的臉龐軟趴趴了,用力呼出長長的一口氣。
就說不會這麼倒楣的,只要不是昨天就不是了。
才要放心伸手將額頭上的冷汗擦去——
「不是昨天一起斷的,前陣子跟人吵架先斷了一顆,昨天下午在街上又遇見同一個惡棍,聽說那傢伙當街向人家姑娘伸出魔爪,我爹見義勇為,要將惡狼扭送法辦,在與那惡狼扭打時,又摔斷了一顆牙。」
擦汗的手頓時卡在空中、眉間,接著冷汗泉湧而出,汗如雨下,猶如江水潰堤般,手已如千斤重,擦不了,不,根本動不了,完了,完了——他、死、定、了!
第五章
惡夢啊,惡夢!只要一閉眼就會出現兩個漆黑深洞,當黑洞的距離越拉越遠,越拉越遠,逐漸看清楚黑洞是什麼時,瞬間顏敏申就會滿身大汗的驚醒。
牙,兩顆黑壓壓的缺牙黑洞,恐怖啊——
這次不過睡個午覺,他又驚醒了。
滿身的冷汗,欲哭無淚。
煩哪,衰啊,前途堪慮啊!
怎麼、怎麼會這麼倒楣!
他抹著汗,搖頭歎氣。
「我說老頭啊老頭,怎麼會這麼巧,偏偏就是你呢?」唉!
這已經是今天的第幾次歎了?兩百次有了吧?
「不,大概有三百次了。」
咦?是誰在回聲?原本委靡不振臥躺在長凳上的人瞪眼,就瞧見一抹大大又幸災樂禍的刺眼笑臉出現在他面前。
「宋連祈!」
「中氣還挺足的嘛,聽僕役說,你從早到現在歎氣超過三百次了。怎麼?何事不順暢?」宋連祈逕自找了他對面的長凳坐下。
「沒事!」顏敏申沒好氣的一哼。
「是嗎?這幾日你足不出戶,你爹還以為你病了,急派人通知我過來慰問,但我瞧你這病嘛——沒藥醫!」
「什麼沒藥醫,你別胡說!」他坐直了身。
「你敲斷的那兩顆門牙正是你未來丈人的門牙,又接不回去,怎麼醫?!」
「那兩顆門牙不是我敲斷的!」他立即哭天搶地的辯白。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同罪。」
「夠了!」他不能承受的大喊。
「那你打算怎麼辦?」消遣夠了,宋連祈決定放過好友。
他幾乎要不顧尊嚴的掩面啜泣了。「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這事他還沒向任何人說過,這小子倒是消息靈通,可比神算!
「是數兒告訴我的,她記憶力超強,曾在綢莊見衣老爺光顧過,所以當天就認出來他是誰了,那天她躲在遠處偷看到衣老爺跌斷了牙,才慌張的跑回來告訴我這事。」
「當時她怎麼沒告訴我?」他吼叫。
「她又不知道你與衣姑娘的關係,你要我誰也別說的不是嗎?那日回來她只告訴我當天你發生什麼事,原來有人惡有惡報,枉顧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義,這會是自食惡果了。」宋連祈冷哼。這傢伙老是以逗弄數兒為樂,目的是要讓他跳腳,這下可鬧出簍子來了,活該!
顏敏申發出一聲哀嚎,雙掌抱著腦袋,真想死了算。恨不得能將那兩顆斷齒給老頭接回去,就當作是大家誤會一場,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嗚嗚……
「想親自登門負荊請罪?」
「這怎麼行,那老傢伙會宰了我的!」他立刻面露驚恐的猛搖頭。
「所以呢?不打算娶人家女兒了?」
「娶,當然要娶!」這他又一臉的斬釘截鐵。
宋連祈好笑的睨著他。「怎麼娶?私奔算了。」
「私奔?這是個好主意耶!」他霎時無比喜悅,宛如在死胡同裡殺出了一條生路。
「你真想這麼做?」宋連祈愕然。自己隨便說說,他還真打算照做?
「沒錯,就該這麼做!」顏敏申用力拍了下大腿。
眼下與那老頭的仇是不共戴天了,不如帶著玉露遠走高飛,兩人逍遙過日子!
「這是你的一相情願,私奔要兩個人同行,衣姑娘她願意拋下養育她多年的親爹嗎?」
「這個嘛……總得對她曉以大義才行,不過憑我的舌燦蓮花……她應該願意跟我走吧……」他越說心越虛。其實對那女人他可是一點把握也沒有,她對他一直是床榻上熱情,床榻下冷清,老說他妨礙她練箏、彈箏,說不定哪天出現了把好箏,她隨時就可以把他一腳踢開,逕自沉浸在箏律中,沒他更清靜。
所以,她會跟他走嗎?這答案好像昭然若揭了?
「你確定?」瞧著他忐忑心虛的表情,宋連祈只能憋住笑。
「沒試試怎知不可能?!」胸膛一挺。這時候,狗急跳牆,人急懸樑,不硬著頭皮干也不成了。
「那,你就試試吧。」露出微笑,宋連祈笑中帶著極度憐憫,對面慌了手腳的男人看出後,一臉的怒。
*** *** ***
今日有「要事」相商,所以等不及入夜,才午後顏敏申就摸進姑娘的寢房了。
天氣日漸轉秋,午後薄涼,床榻上的人裹了條被,整個人縮進被裡,只露出幾綹黑髮,看得出是將長髮全部綁束起來,背對著他面牆躺著小憩。
輕車熟路的進房後,沒見晴雨在一旁伺候著,他輕手輕腳地繞到床榻上,脫了鞋,靈巧的跟著鑽進被窩,手搭上了床榻上人兒的腰肢,就著她的肩膀,臉龐在那磨來蹭去去,蹭得床榻上的人兒身子一僵。
顏敏申察覺了。「寶貝,別緊張,是我。」他幾乎沒有在大白日造訪過她,難怪她會嚇著。
懷裡的人沒有應聲,想來是因為安心,所以又睡了。
其實近日他心神不寧,老是惡夢連連的睡不好,此刻有美人暖香懷抱,他也想跟著補眠,但今天有事,可沒辦法這麼做,再說,現下大白天的,他得有話快說,以防萬一有人闖入,那可就不妙了。
「寶貝,別睡了,我有話要說。」他抱著她輕晃,不時在她香肩上烙吻,手也不老實的在她腰上摸來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