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宜珊嘖嘖稱奇,「哇,草莓牛奶威力無窮,她居然還記得你。」
衛峻揚摸了摸她的頭髮,原本的不喜歡奇異的在與她面對面的瞬間消失,老實說,這小傢伙還挺可愛的。
「Jewel,Jewel──」
江晶雅的聲音聽起來一點都沒變。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她才十九歲,現在二十二,衛峻揚不明白,明明已經是母親了,為什麼聲音聽起來還是一如當年,有種小女孩才有的嬌氣與生嫩。
鞋跟敲在地板上的聲響由遠而近,他知道尷尬已經無法避免。
「怎麼不聽話呢?」江晶雅蹲下身子與女兒平視,一邊把Jewel的手從他的身上拉下,一邊用英文教導,「下次不可以這樣知道嗎?」
Jewel點點頭。
她似乎滿意了,拿出手帕替女兒擦了一下口水,然後站起來,微微的彎了一下腰,「不好意思……」
四目交投的瞬間,江晶雅完全凝住,寶石般的雙眼就這樣望著他。
有點茫然,有點不確定。
皺著眉頭似乎想說什麼,後來終於還是放棄。
低頭,輕輕咬了咬下唇,歎了口氣。
衛峻揚對那表情再熟悉不過──她有什麼事情要說但卻說不出口時,就是這樣子。
每每要磨蹭好久,她才願意把事情講出來。
沒人說話,終於小Jewel不耐煩了,哼哼咯咯的指著玻璃櫃,「媽咪,蛋糕。」
江晶雅揉了揉她的臉頰,「去選一個吧。」
小朋友咱答咱答的一下跑到玻璃櫃前,小腳蹬啊蹬的,看起來十分興奮,終於,選定了一個蜂蜜蛋糕,服務生才剛剛拿出來,她立刻吵著要回去吃。
江晶雅正在猶豫,嗅到微妙空氣的莊宜珊先開口了,「我帶小朋友過去吧,你們坐幾號桌?」
「八號桌,位子在角落,三個大人。」
「沒問題。」莊宜珊很快跟小朋友伸出手,對Jewel說:「跟阿姨來。」
「謝謝。」
「不用客氣。」
莊宜珊一笑,牽著小朋友走了。
***
不過是一公尺的距離,但感覺卻是兩個世界般的遙遠。
江晶雅看著他,猶豫的欲言又止,許久,終於低低的開口了,「好久不見。」
是啊,三年多不見了。
「來紐約拍戲?」
他做了一個「當然」的表情。
「一切都好嗎?」
衛峻揚點點頭──在她停止這種無意義的空泛問候之前,他打算都以點頭搖頭來回答。
「那就好。」她微微一笑,「我一直相信你會很好。」
那一瞬間,他突然很不好了──她的表情怎麼可以這樣真誠,就好像那是真的一樣。
她不知道她帶給他的傷害有多大嗎?
她怎麼可以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只問問他好不好,然後雲淡風輕的說「喔,對,我一直相信你會很好」。
至少該說一下自己為什麼不告而別,那天早上他們明明什麼事情都沒有,還是一樣一起吃早餐,因為天氣很好,所以嘻嘻哈哈的幫毛毛洗了澡,她還乖乖點頭說會等他回來,等他隔天回山上,人就不見了,只剩下一張貼在冰箱上的紙條。
正想要怎麼問這些往事,他一眼瞥見她的手指。
一樣纖細而修長,然後,沒有戒指。
她不是有孩子了嗎?還是說那個男人還沒跟她求婚?
意識到他的目光,她連忙將手藏到後面,但來不及了,他一把將她的手拉過來,「你的婚戒呢?怎麼不戴?」
「我……沒有……」
他半開玩笑半諷刺的說:「沒有結婚?」
她抬起頭望著他,眼神無助又無辜。
衛峻揚只覺得煩躁起來──那表情好像是在問,你為什麼不懂。
她低聲說:「我……念的是化學,常常要做實驗,不方便戴首飾。」
雙手光裸,沒有戒指、手鏈,也沒有手錶,耳環也沒有,倒是襯衫的領口處隱約看到一條鏈子。
鑽石?珍珠?他不知道,但有百分之九十的機會是愛情信物。
應該是那個男人送的吧。
看到她澀然的表情,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好笑,結不結婚是她的事情,他有什麼好管的,就算她嫁了一個連婚戒也不肯買的男人,也不關他的事。
「你……什麼時候回台灣?」
「明天晚上的飛機。」
「白天有空嗎?」
「怎麼,要約我?」
她好像是下了重大決心似的點了點頭。
衛峻揚看著她略顯為難的臉,「什麼話不能這邊講?」
「因為可能要花點時間……今天是我媽的生日。」她期期艾艾的開口了,「他們應該在等我回去唱生日快樂歌。」
喔,所以昨天那男人口中的爸媽,是她的爸爸跟媽媽,也就是那對領養了她的美國夫婦。
她要回去過家庭時光……
「那可能就沒辦法了,我明天有約。」他看著她,「而且,我不認為我們有什麼好說的。」
說話間,莊宜珊走了過來,笑著一把挽著他,「不會吧你們,到現在還在這邊罰站啊。」
「我們在討論國際局勢。」
「喔,好厲害喔。」她一臉不信的大笑,「我最崇拜你這點了,又會寫劇本,又會吹牛,吹牛還不打草稿。」
「你不怕我減你台詞就繼續說吧。」
「唉呦,別這樣,我開玩笑的啦。」
「我可不是開玩笑的。」
「你怎麼這樣啊,前幾天晚上明明還一直稱讚我好可愛。」
前幾天晚上他們在拍一場夜遊戲,莊宜珊因為鼻尖長了痘子而始終打不起勁,於是劉子豪命令所有的人一起誇讚她可愛、美麗,總之,是紐約街頭的天仙,讓她心情轉好,以利拍攝。
衛峻揚當時隨口說了句──你最可愛。
現在莊宜珊這樣說出來,加上他們頗為親密,當然難免讓人誤會,但他不想解釋什麼,也沒什麼好解釋,就這樣吧。
江晶雅看著他們相挽的手,嘴角出現一絲澀然,「我……我該回去了。」
「再見。」
「嗯。」她深深的看著他,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中似乎裝了千言萬語,最後,只化為簡單的兩個字,「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