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藍……」聽聞她冷澀的敘述,他心臟重重一扯,朝她伸出手臂。
她卻推開了他,拒絕他的撫慰,站起身,整個人宛如雕像般挺立。
「第二天,我偷偷跑回家裡,想看看情況,卻發現他原來沒死。我嚇了一跳,連忙逃出來,可他已經看見我了,追了上來。我心驚膽戰,怕他還想對我做什麼,可後來我看他走路時搖搖晃晃的,好像有點頭暈,我就知道昨晚那一擊他頭部傷得應該不輕。我遠遠看著馬路對面的他,看著他一面找我,一面伸手按著額頭,我知道他很痛,頭很暈,我看著,看著,忽然有個想法。」她頓了頓,明眸忽地閃過一絲冷光,唇角跟著冷冷一撇。
這樣的神態看來詭譎,幾乎帶著幾分邪氣,溫亦凡望著,不覺屏住呼吸。
「我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直到我確定他看到我的時候,我便朝著他笑。」
他一窒,「你對他……」
「我對他笑。」
「……然後呢?」
「他欣喜若狂,傻傻地回我一個笑後,突然衝過馬路。」
於是,他出了車禍,當場斃命。
毋需程天藍繼續,溫亦凡已然猜出之後的發展,他擰眉,說不清胸膛間忽然漫開的是什麼樣的滋味,只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原來還有太多他不瞭解的地方,原來比他以為的更複雜幾分。
他望著她,一語不發,她回迎他,神色愈加冷漠。
「是『維納斯之心』對你的影響嗎?」他問,「那個微笑,還有那天晚上你在酒吧做的事。」
「……也許吧。」
他沉默了。這樣的沉默令她更加苦澀。
「所以你明白了吧,亦凡,其實你從來不曾愛過我。從前你之所以沒辦法放下我,總是想著我,那都是因為『維納斯之心』的關係。因為它的力量,我才誘惑了你,誘惑了許許多多其他男人。而當我得到了這顆藍鑽,壓抑了它的力量後,男人們忽然不愛我了,就連魏俊豪也要宣佈婚姻無效。」薄唇一扯,儘是自嘲。
「所以你才說,只有得到這顆藍鑽你才能得到自由與幸福?」
「……是的。」
「你千方百計想得到它,就是因為千方百計想脫離男人的愛慕,對吧?」
「沒錯。」
「因為你不想再繼續害人了。」
「……」
愛與美,對其他女人也許求之不得,可對她而言,卻是個詛咒,一個讓她無法得到幸福的詛咒。
他懂了,終於明白她為何對這顆藍鑽如此執著。
「可為什麼為了保護我,你又寧願將藍鑽交給石修一呢?」他靜靜地問,深幽的眸靜靜睇她,「既然它對你那麼重要,你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她沒說話,容色更顯蒼白。
「把它交出去,難道你一點都不遺憾嗎?」
「我不……遺憾,一點也不。」
「說謊。」
「我何必說謊?」她瞪視他,明眸炯亮,燃起倔強的火焰,「與其拿著它每天有人來煩我,還不如趁早擺脫它,免得到時候生活不得安寧。」
他不語,只是很憂傷、很心疼地望著她。
天!他在同情她了。她想,倒抽一口氣,「溫亦凡,你千萬別以為我是因為你才這麼做的。沒錯,我當你是朋友,也不想你受傷,但我肯交出藍鑽主要還是為了我自己,我不想以後的生活一團亂。」
「不論你是為了什麼,我都感激你願意這麼做。」他柔聲道。
她不需要他的感激!不需要他像看著某個極需要人安慰的小女孩般那樣看著她。
一念及此,她忽地甩了甩髮,神情更加冷淡,「隨便你。總之只要你以後不要錯認自己的感情就好。」
「我……錯認感情?」
「別以為自己喜歡我,甚至愛著我。」她嗓音清冷,「你愛的,一直就是梁風鈴,她才是你心之所繫。」
溫亦凡一震。「我愛的……一直是風鈴?」
藍天,終於給他答案了。
近日,他一直迷惘於自己對兩個女人的情感,曾經無數次仰望過藍天,企盼一個清楚的答案,而今,澄藍深邃的天終於給了。
她說,他從來不曾愛過她。她說,他愛的一直就是風鈴。
「你對我,從前是迷戀,現在是同情。可是亦凡,我不需要同情,你明白嗎?」她說,語音堅定,可那其中是否藏著一點點脆弱?
那纖瘦微顫的肩,難道不是在渴望著一個溫暖的擁抱?
想著,他恍恍惚惚上前一步,試圖握住她的肩膀。
她卻迅速將雙肩一沉,躲開他的碰觸,「不要碰我。」
「……」
「我們還是出去吧,難道你不擔心梁風鈴的情況嗎?」
「我當然擔心。」可有太多太多事他想先弄清楚。「天藍,今晚你和風鈴為什麼會在一起?你是特地來找她的?」
「……是。」
「為什麼?」
「只是想跟她談談。」
「談什麼?」
「談……」她一窒,不知該怎麼繼續。
他卻自動接口了,「談我,對嗎?你是不是想勸她回到我身邊?」
他知道!
她一震,不可思議地瞪著他。他看她的眼神沉靜、憂傷,還深深澱著某種令她難以理解的情感。
「……是,我是勸她回到你身邊,因為你才是能給她幸福的人。」
他給風鈴幸福,那誰來讓她幸福呢?
溫亦凡望著她,在這一刻,才恍然明白她對他的愛,原來如此之深。因為愛他,她為他找風鈴談判;因為愛他,她告訴他自己跟他只是好朋友。
因為愛他,她警告他不要被她迷惑。
因為愛他,她狠下心來推開他。
因為愛他……
「梁風鈴才是你真正愛的人,你現在只要想著她就好了。」
「不要說了。」他不要聽她這麼說。
「我想,我把藍鑽給了石修一後,我們最好不要再見面了。」
「不要說了。」他無法想像再也不能見到她。
「我們再見面只會造成雙方困擾,保持距離比較好……」
「不要說了!」隨著一聲沙啞的低吼,他忽地展臂將她整個人攬入懷裡,不由分說地封印她蒼白的、冰涼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