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張寂黯竟還不動聲色,炯炯目光平靜的望著書季綾,直過了好半晌,才長長吁了口氣,慢條斯理的輕聲道:「書小姐好,幸會了。」
「哼。」書季綾黑眸在眼眶裡轉丁一圈,未置一語。
張寂黯幽遠的黑眸忽然轉向范含征,「范兄,既然書小姐是你帶來的,就勞煩你送她平安回府吧!」
范含征聽了,略略揚眉,不禁暗自好笑。
這男人要不就是太瞭解書季綾,要不就是根本懶得理她,到底是哪一種呢?拍著折扇,他笑意更濃了。
聞言,書季綾漲紅了臉,可見她心頭之錯愕。本來她滿心以為他會立刻翻臉發怒,卻不料他一派平靜,不動如山。
「范哥哥,我們走吧!」於是她伸手拖住范含征手臂,兩人肩並著肩,狀極親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書小姐這樣走了你放心嗎?和范色鬼?」安適之錯愕不已。
冷淡地望著書季綾的背影,張寂黯僅僅漠然回了一句。「隨她去。」
第二章
小木門外叩門聲響起,接著門內傳來幾許木頭碰撞聲,小僮開門探頭一看,正好迎上一張笑嘻嘻的俏臉。
「小姐回來了。」僮兒咕噥著把門板推開些。
書季綾低頭一踩進門檻,立刻忙不迭地問起,「爹娘找過我嗎?」
僮兒懶洋洋的搖頭。「不知道,沒聽說。」
「喏,賞你的。」她從懷裡揣出一包甜食,飛快推到小僮千上,小僮霎時眼睛一亮。
接著書季綾轉過頭,掀起袍子便往梧幽園跑去。
入夜後,天氣陡地轉冷,石子甬道濕濕滑滑的,奔跑一會兒,她衣衫上都飄滿了水氣。
得趕緊換下來!她跑得喘吁吁,腳步卻不敢稍歇。
男裝出門嘛,能不叫爹娘撞見最好——雖然就算撞見了,頂多一頓叨念——但想到往後要被數落的日子還長,還是「多」事不如少「事」唄。
梧幽園就在眼前,書季綾正要往裡沖,夜風中忽然傳來一陣清柔幽宛的簫聲,她腳步一頓,不禁滿腹疑惑。
這麼晚了,怎麼會有簫聲?
況且簫聲從她園子裡傳來,爹娘兄長都不好吹簫,誰好大的膽子,竟敢擅自闖到裡頭去?
莫非……她狂狂吸氣,想來想去,也只有那個人了,他怎敢?
鼻頭一皺,書季綾便氣呼呼的跨進園子去,衣袂飛揚未止,一轉眼,果然有個男人在她園子裡,正閒懶的倚著一塊大石。
張寂黯見她回來,才慢吞吞的把手垂下,將竹簫繫在腰間,又拾起身旁一枚紫色的梧桐花瓣,掐在指尖上輕輕一轉。
「你怎麼住這裡?」瞪著他手上的花,書季綾又抬頭瞪他一眼。
「我書房外,也種了許多像這樣的梧桐……」他沒理會她,卻忽然笑了,幽深的眸光掠過一絲暖意。
聽說一些名門閨秀的居所裡總是栽桃種杏,芙蓉牡丹,也有風雅些的喜好菊花梅樹、茶花綠竹,這園子裡卻什麼嬌艷、風雅的花兒也沒有,放眼儘是一株株高大粗壯,干直葉闊的老梧桐。
梧桐乃樹中之王,有所謂「鳳凰之性,非梧桐不棲」。「秋水篇」中,莊子自喻鳳凰,「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只居梧桐而不與凡鳥同巢——咱們驕矜氣盛的書季綾小姐,自是不屑與深閨淑女為伍。
「這些樹木被照顧得很好。」他微笑讚道。
誰管這些笨樹啊!
書季綾冷眼瞧他,越看越是討厭。
想她書家世代翰林,每天不曉得有多少騷人墨客登門往來,要她說,她最討厭的就是他這種了——永遠冷著一張臉,眼睛高到頭頂上,衣服穿了十幾年也捨不得丟,好像非得滿身破爛、窮愁潦倒才叫做「真清高」。
呸,這叫虛偽!有了功名,卻把舊情人拋到一邊去,這叫薄情!
虛偽又薄情,不知何以為人,爹爹竟要把她許給這樣的男人,簡直倒盡胃口。
張寂黯突然徐徐朝她走來,黑眸注視著她。
見他往自己身邊走來,書季綾不禁暗暗屏息,又不甘示弱,只好千辛萬苦忍著拔腿逃跑的衝動站在原地。這臭窮酸,就這雙眼睛不同凡響,悠然深奧,像一片寧靜的湖水,想引人跌進去似的。
他一直走到她跟前才停下腳步,兩入之間只相隔寸許,書季綾咬著唇,連呼吸也覺困難。
太近了吧,他這麼靠近她做什麼?
晚風沁涼,她卻不經意嗅到他身上溫熱的氣息,暗自心慌,又不敢動彈分毫,抬眼正想質問,不料他正好低下頭,恰恰銜住她揚起的唇角。
睜著美眸,書季綾驚惶不已,他眼底似乎隱約閃過一抹笑意,伸手托起她的下頷便毫不客氣的低頭吻住她。
太、太放肆了!
她瞪大眼睛看著他的唇瓣,登時忘了呼吸。他嘴唇在她嘴上輕啄一下又一下,接著便覆住她雙唇,仔細品嚐起她的味道。
書季綾驚得完全無法動彈,張寂黯頭微偏,伸手捧住她的後頸,又撓開她貝齒,把舌頭也探進她口中。
這下她更是腦中轟地一聲,一股難以言喻的震撼霎時攫住了她。
這……這就是親吻嗎?
眼睜睜瞪著他們貼合的唇片,一瞬間她竟然尖神到忘了反抗,張寂黯以眼角餘光睇她一眼,便垂下眼瞼,全心全意的投入。
很好奇是嗎?不知為什麼,她這樣的反應,他一點也不奇怪。
半晌,書季綾總算驚慌掙扎起來,她扭動身體,卻只害自己更陷入對方懷中。
他強健的雙臂緊緊擁著她,大掌加重力道捧住她的臉,她咿唔著喘不過氣,櫻唇微掀,卻只覺唇瓣掠過一陣濕潤,熱熱麻麻的觸感從嘴唇傳遍全身,害她幾乎站不住腳。
男性的體溫揉進她胸膛裡,她漲紅了臉,又羞又氣全身發抖,可又莫名其妙的完全失去了力氣。張寂黯捧著她的臉,慢慢啄吻片刻,便激切起來,加重力道逗弄她不知所措的舌尖,一時含吮咬弄,一時洗舔纏繞,忽輕忽重,或急或緩,折磨得書季綾眼神迷濛起來,身子忽冷忽熱的,三魂七魄好像一道道飄出身體,她掙不開跑不了,只好軟綿綿的扶著他手臂,千辛萬苦忍著別偎倒在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