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不解風情的小娃娃!
范含征不悅地板起俊臉,擠眉弄眼的輕斥,「你這丫頭,究竟把我范某人置於何地?」
書季綾咯咯笑個不停,范含征側頭睇著她,倒也無可奈何。
幸好,將來為她頭疼的倒楣鬼並不是他。
正想著,香坡苑到了。
聽說香坡苑近來延攬了秦淮第一,素有「武妓」之稱的皇甫芸到京師來表演劍舞,范含征原是秦淮人士,素與皇甫芸交好,因此非來不可。
嬤嬤領著他們走到二樓一處雅座,范含征落坐飲酒,書季綾則湊到欄前,挨著身子往下看。舞台周圍坐滿了看舞的雅客,二樓圓型環狀的木欄上,雖然不若樓下擁擠,但也圍滿了人。此處恩客較為奢豪,妓女、嬤嬤們包圍伺候,顯然皆是達官顯要。
書季綾目光繞了一圈,突然愣住,因為憑欄另一端,一雙冷肅的黑眸正定定瞧著她,她禁不住一陣哆嗦,抱起手臂,卻還是遍體生寒。
張寂黯瞥見了她,還未有所反應,這時嘈雜聲突然停了下來,鼓聲大作,就見皇甫芸帶著雙劍準備出場。
「書季綾,過來坐下。」范含征揮手招呼書季綾。
她應了一聲,又瞪了張寂黯一眼,才轉身回到范含征身邊。
表演開始了,她凝神往樓下舞台看,皇甫芸穿著雪白舞衣,長劍兩分,在台上跳起舞來。只見她蠻腰輕盈,飛發如瀑,似幻似仙,宛如一尾蒼蒼銀龍,踏遍雪山,飄飄扶搖,奔騰雲際。
書季綾看得目不轉睛,不覺伸手按著胸口。
那舞太美妙、太懾人、太驚心動魄,台下一片寂然,滿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跟她一樣看得入神,唯有鼓聲樂音相和,上半場一舞完畢,底下立刻爆起如雷掌聲,書季綾也情難自禁的起身挨到欄前,一邊拍著手,又忍不住偷偷往張寂黯身上瞟去。
他不見了。
秀眉微蹙,她下意識的到處梭巡他的身影,他早已不在位子上,去了哪兒?
「范公子,皇甫姑娘請公子到後園一敘。」
丫鬟來報,座上的范含征皺眉轉向書季綾,正覺為難,眼角突然瞥見張寂黯往他們這兒走來,而書季綾則倚在憑欄上東張西望,不知在尋覓什麼。
他微微一笑,偷偷起身,隨丫頭走了。
第三章
身為翰林府四千金,他的未婚妻,竟和京城裡最最放浪形骸的無行浪子偕行到妓院狎妓玩樂?此事傅將出去,書老翰林還有何顏面繼續留在京城?
張寂黯默默走到那女人身後,腳步頓止,無奈望著憑欄上的倩影,只得幽幽歎了一口氣。
這,就是要和他共度一生的女子。
「書季綾。」他往前幾步,小心在她耳畔低語。
書季綾嚇得肩膀一縮,大驚失色回頭,才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走過來了。好住自己身邊已有范含征保護,不至於落入危險,但他湊過來想幹什麼?
張寂黯冷肅凝望著她,不動聲色說道:「我們走。」
「我才不要……」她低哼,目光越過他往後頭看去,沒想到范含征已不見蹤影。
發現他不在,書季綾不禁慌了,抬眼瞪了張寂黯一眼,便低頭繞過他,逕自往外頭跑。
哼,就算要走,也是她走她的,誰要跟這混蛋一塊走?
張寂黯目光陰鬱尾隨其後,她匆匆回頭瞥他一眼,腳步更急更快了,偏偏香坡苑裡擠滿了人,她好不容易排開人群,一路推推擠擠,卻不料忽然有人低斥一聲。
「好大的膽子,誰敢推我?」
那人轉頭一看,發現了她,眼睛頓時發亮,笑眉笑眼的伸手往她臉上摸來,還吃吃淫笑著。「好俊俏的小妞兒,你是哪個嬤嬤手下的?」
什麼?小妞兒?
書季綾驚惶失措躲開那人的手,那人已留意了她,眼睛瞪得發直,推開左右便往她這兒過來。
她嚇得臉色發白,頻頻後退,背後突然抵上一堵牆。
「誰?」書季綾連忙轉身,卻迎上張寂黯盛怒的臉孔,他長臂一伸便把她摟在懷裡,迅速轉往另一道出口脫身。
「喂、喂、小妞兒!」
身後呼喚聲不斷,書季綾滿頭大汗,慌得腿都軟了,張寂黯一手攬著她的腰,另一手和她十指牢牢交握著。前面有個嬤嬤為他們開路,總算讓他們從別的樓梯下來,匆匆轉進一條小道。
這兒人變少了,書季綾長長吁了口氣,才發現額頭已經濕透。
張公子,後門已經備妥轎子。」嬤嬤送他們到出口,躬身說道。
「多謝。」張寂黯從懷裡掏出銀兩,放到嬤嬤手上,才摟著書季綾跨過門檻,匆匆登轎。
轎身一起,他便放開了她,身子往旁邊挪開。
書季綾狼狽的整頓衣裳,始終垂著頭,扁著嘴,不發一語。
幸好沒真的闖出亂子,她抹了抹汗,心頭兀自怦怦亂跳。真是的,范哥哥未免太不可靠了,明知她是女孩兒,怎麼可以就這樣撇下她,轉眼不見蹤影呢?
「他叫你『小妞兒』。」張寂黯擱在腿上的大掌慢慢握成了拳頭,顯然正在壓抑怒氣。
蹙眉抿著唇兒,書季綾別開臉,壓根兒不想理會他。
見她依然故我,還是如此桀驚不馴,他忍不住語帶嘲諷的問:「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不以為意地撇撇嘴,「那個瘋子,他瞎說的,哪有什麼為什麼?我又怎麼會知道為什麼?」
「你真以為穿上袍子,束起頭髮,別人就會當你是男人?」
深不可測的黑眸幽幽凝睇著她,他發出刺耳的冷笑,不客氣的厲聲道:「從前,想必一定有許多人稱讚過你,說你扮起男裝斯文俊美,煞是好看吧?」
書季綾總算抬起頭來,張寂黯完全不掩飾他的輕蔑,哼哼地訕笑起來。「其實他們只說了一半,另一半沒說出口的是,就算穿了袍子,也一樣是女人。人人都看得出來,不曉得你驕傲什麼?」
「你——」
瞠著美眸,她秀麗的臉龐一陣青一陣白,渾身燥熱,氣得不斷發抖,腦袋亂烘烘的,一時間,竟連半句反駁的話都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