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無法可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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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他覺得自己的耳朵在嗡嗡叫著。

  「好吧,你下週一來試試。這是備用鑰匙,你先回去吧。」說完,他看著她的背影又補充一句:「我記得你爸那次跳樓的意外,你一臉雲淡風輕得好像他並沒有摔得多嚴重。」

  她緩緩回過頭,原本因得到工作的雀躍眼神瞬間變得黯然。「是啊,不過就是斷了腿和幾根肋骨而已,確實死不了啊。」

  氣氛有點尷尬,讓繼仲甫不知該怎麼接話,只好低下頭假裝看報紙。

  「雖然我恨我老爸,但還沒恨到用詛咒他來讓自己得到工作的地步。」她看著他說。

  他抬頭,正好撞見她眼眶裡的水光,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猜疑有點失當。

  「很抱歉,是我失言,你別放心上。」他說,口氣不失誠摯認真。

  林凌沒料到他會這般煞有其事的跟她道歉,一雙水漾眼睛莫名的看著他,不知該如何回應。

  長久以來,從沒人把她的情緒當一回事,所以她習慣對旁人的冷嘲熱諷以更犀利的言詞頂撞回去,這是她自保的方式。

  可這傢伙,為什麼要跟她道歉呢?

  搞得她不知該拿他怎麼辦。

  「我保證,我會好好工作。」她只好這麼說,好像不這麼說便有點對不起誰那樣。

  繼仲甫望著她。「很好。」

  「那我走了。」林凌很彆扭的同他道別。

  「嗯。」他說,至少這樣的道別方式,在他們之間算是少見的文明。

  就這樣,繼仲甫請了一個號稱會打掃的人——林凌。

  在目送她離去後,他才開始後悔。

  在他三十三年的生命裡,「後悔」兩字絕對是個罕見的字。

  唉,答應都答應了,就讓她做做看吧,反正以她那種火烈性子,搞不好做不到三天就跑了。

  他很樂觀的評估著。

  事實證明,他錯了。

  週一,他回到家,門一開,看到的是光可簽人的窗戶,一塵不染的地板,堆積的衣服都已洗好,折疊得四四方方整整齊齊,端正的放在他的桌子上。

  連唯一的一張桌子也擦得異常乾淨。

  唔,好吧,顯然這只麻雀還挺能勝任這個工作的;反正兩人碰面的機會不多,幫她減輕家計負擔這點小忙,他是可以幫上的。

  電話鈴聲響起時,他邊拿起電話,邊環顧四周乾淨的環境,心情還挺愉快的。

  「你好,我是繼仲甫。」他說。

  「小仲,我是媽,新買的房子整理得怎樣?這個禮拜六我剛好有空過去看看。」

  「可是我要加班,沒空陪你。」

  「這什麼理由,你哪天不加班!」

  「好吧,要來就來吧。幾點到?我去接你。」

  「不用了,小嫻要和我一起過去。」

  「還是晚上下來吧,我早點下班帶你們去吃飯。」

  「嗯,也好。」

  等老媽收了線,繼仲甫的心情不覺低落了起來。

  這棟三樓別墅,一樓除了客廳裡有一張椅子和一張書桌,就沒其它的傢俱了;二樓主臥房他也只買了一張床和棉被,就這樣搬了進來;這下,他那養尊處優的老媽要來視察,他要是沒把家裡弄得像樣點,她肯定會說要住下來打點,這一住,鐵定又要搞些什麼女性團體的舊把戲。

  不行。

  他好不容易才調離台北來到中部,就是為圖個清靜,可不能讓老媽再度染指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平靜生活。

  所以他必須在五天內把房子內部都弄妥,讓他老媽可以安心的回台北去。

  這樣一想,他便無可避免的想到了林凌。

  所以他拔了第二次求助電話。

  「喂。」林凌在電話那頭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我是繼仲甫。」

  「哦。」她再接再勵打了第二個呵欠,邊夾著手機邊開始收拾桌面。

  「……」聽她沒精打采的在那頭冷淡應著,讓他那求助的話不知怎地竟說不出口。

  「幹嘛不講話?晚上十點半了耶,你總該不會是專程打來稱讚我很會打掃吧?」

  「喔,你的確是很會打掃。」他很瞎的這麼應了一句。

  林凌噗嗤笑了出來。

  她不過是隨便說說,他卻回答得一本正經。這傢伙會不會太好笑了?

  「意思是你很滿意?那簡單,年終記得幫我加薪。我要趕下班,不聊了,太晚我會等不到公車,拜拜。」

  下班?她才剛下班?

  「喂,等等!」他急忙喊住她。

  難不成他真有事?

  「怎樣?」她問。

  「我有事要請你幫忙,不如我過去接你吧,我們在路上慢慢談。」他說。

  恐怕也只好答應了,因為她剛看到最後一班公車正無情的離她遠去。

  「好。我在台中市西屯區……」

  繼仲甫抄下地址,走出院子,開車去接林凌。

  第3章

  他經過一個很大的夜市,穿過一條巷弄,才找到林凌說的那個地址;但它抬頭看那個閃著俗麗燈光,寫著「情趣內衣專賣」的霓虹招牌,腳步卻有點遲疑。

  乍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讓他嚇了一跳,打開手機,他便聽到林凌哇啦啦的叫著:「你到哪了?到底找到沒?」

  「我在門外。」

  「幹嘛不進來?」

  「這樣不太好吧。」他就是覺得怪。

  「不是有事找我幫忙?我在二樓,自己上來。」說完,她很乾脆的掛電話,心裡還不忘嘀咕這人怎麼這麼囉嗦。

  如果光那個霓虹燈就讓他覺得不自在,那他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踏上樓梯時的詭異感覺。

  整座樓梯的紫色牆面吊滿了造型古怪的女性成套內衣、睡衣,每套都若隱若現,穿這樣跟沒穿,差別應該不大吧?

  紅的俗氣,黑的妖艷,釘著亮片閃閃發亮的珠珠又過於庸俗,從一樓到二樓的每一件「衣服」他都有意見。

  當他最後站在二樓,看著那個紫色的大紗帳,有種很難形容的感覺,好像在電影院裡看著金庸小說的屠獅大會,各路英雄齊聚之際,忽然來了一隻頑皮豹的那種荒謬感。

  「你在裡面幹什麼?」他抓了抓其實不怎麼癢的臉問。

  「進來呀。」林凌坐在紫色紗帳裡,頭上包著紫色絲巾,坐在一張罩著紫色毛毯的小桌前,指著前面還有兩張紅色鑲金的布沙發要他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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