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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她的一碗藥便斷了他的病根,與她相比,那些在朝裡供職的太醫都該羞愧跳井去了。

  「秦姑娘。」他起身走過去,拉開車簾,果然瞧見那道雪白的身影,姿態窈窕玲瓏,讓他心頭又是一震。

  「秦姑娘——啊!」他的手才拍上她的肩,她猛然一揮袖,他整個人飛出下馬車,在地上連滾數圈,一身骨頭差點折斷半數。

  「髒死了。」她啐道,拚命地拍打他碰過的地方。

  齊皓四肢大張躺在地上,不敢相信,記憶中那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突然又變回兇惡的瘋女人了。難道客棧裡她溫柔地給他餵藥、善心為病患義診都是他在作夢?或者,現在被摔得七葷八素的他才是正處夢中?他已經有點搞不清楚什麼是現實、什麼是虛幻了。

  「你這骯髒鬼,不准隨便碰我。」她翻身下了馬車,立在他身旁,居高臨下蔑視著他,那厭惡的神情好像他是一隻蟲。

  「秦可心?」他試探地問。她長得太普通了,平凡到偶爾他會不小心忘記她的面容。先前讓他心心唸唸的是她仁善的氣質,而今,菩薩成了後娘,視他若眼中釘,他忍不住懷疑她是否有同胞姊妹,與她一般長相,否則一個人的性子怎麼可能出現天翻地覆的差別?

  「幹麼?」她一邊瞪他,一邊扭動著身子,好像一隻跳蚤鑽進了衣服裡。

  「你當真是秦可心?」

  「廢話!唉呀!」實在受不了,她用力一跺腳。「被你這髒鬼一碰,噁心死了,不行,得找個地方清洗一下。」

  他只覺得一口氣又憋在胸口,悶得想吼叫、想罵人。

  「朕哪裡髒了?」

  她閉上眼,也不理他,逕把全部的功力都集中在耳朵上,聽得半晌,唇角微微彎起一抹笑。右方約莫一里處,有流水的聲音,應該有地方可供她沐浴。

  她睜開眼,橫他一下。「少張口、閉口的『朕』,就你這白癡樣,有什麼資格坐上龍椅,成為一國之君?」

  他氣瘋了,手撐地面坐起身。「朕沒資格做皇帝,難道你有資格?」

  「至少我若做了皇帝,不會讓老百姓食不飽、穿不暖,得賣兒賣女過生活。」她掏出一雙手套戴上,又從馬車上拿出一隻小包袱,然後走到他身邊,彎腰拎住他的後領,像提著一隻癩皮狗般,捉著他飛進了右方的密林裡。

  他收回她仁善的念頭。這女人根本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婆子。

  「誰告訴你齊國百姓衣食不足?朕登基近五載,勵行變法,講究農利,各州上繳的賦稅那是一年多過一年,戶部皆有記載,我大齊國運正盛,豈容你信口胡言?」

  她以看呆於的眼神看著他。「你橫徵暴斂,國庫當然充盈啦!這麼無恥的事,虧你還能講得沾沾自喜。」

  「荒唐!淮河南北,年年水患,朕不僅撥銀治水,還減免賦稅,哪兒來橫徵暴斂之說?」

  「對,你每年撥銀修堤,可惜修的都是豆腐工程,隨便下幾場雨就潰堤,弄得百萬災民無處可去。」

  「大雨連下三月,那還叫幾場雨?」他氣得腦袋都冒煙了,手腳拚命掙扎著,就想下來跟這女人辯個清白。

  但不知秦可心是何人門下,手底功夫硬是了得,單手捉著他飛掠在樹梢上,輕盈若彩蝶翩翩。

  「對,絨毛細雨是連飄三月,但大雨只下了三天,堤防就崩了,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嘛!」

  「李相親口奏明,大雨三月,淮河南北諸多官員上的折子也是寫得清清楚楚,大雨不停,水積得都比堤防高了,這才潰堤,此乃天災,人力不可違。」

  「人家說你就信啊?尤其是李友合那個叛國賊說的話,你居然一句也不懷疑,真不知你腦袋裡裝的是稻草還是豆渣?」

  「李相忠心耿耿——」他還沒說完,她突然把他住樹上一扔,讓他躺在兩根枝椏間,然後凌空一指,點了他的穴道。

  「到地頭了,待我洗浴乾淨再與你這笨蛋說。」她飛身下地,左右張望一下,確認除了他倆再無第三者,她開始脫衣服,準備下湖洗澡。

  她也不怕他偷看,甭說這手無縛雞之力的笨皇帝了,江湖中能解她點穴手法的,五根手指數得完,而齊皓保證不在名單中。

  衣衫褪盡,她緩步入湖。時值正午,春陽正烈,湖水也帶了絲絲的暖和。

  她滿足地輕笑,打散長髮,整個人沉入了湖水裡。舒服啊……實在是太舒脹

  秦可心快樂地享受苦溫暖的湖水,可憐的齊皓卻正僵在樹梢上曬太陽。

  這一曬又是半個時辰,把他曬得兩眼昏花,滿心納悶。男人女人,平平一具身體,怎地他洗個澡頂多一刻鐘,她卻要花費忒多時間?

  難道她身上多長了些東西?也沒有啊!至少他記憶中的女子身體就是一個頭、一副軀體、兩隻手、兩隻腳,要清洗乾淨的話,兩刻鐘也夠她摸遍全身每一寸肌膚啦!

  他哪裡知道,秦可心愛潔成癖,每天可不止洗一次澡,她最久一次可洗上一個半時辰呢!

  就在齊皓錯覺自己要被太陽曬到冒出火花時,她終於清洗乾淨,飛身上樹,一見他紅似鮮血的瞼,驚呼一聲。「你的臉怎麼——啊!你中暑了。」

  他豈止中暑,因為被她點住穴道,氣血循環不暢,呼吸問,胸口都是陣陣的痛。

  「你的身體真差。」一抬腳,她踹他下湖的同時,也解了他身上的穴道。「不過沒關係,我會治好你的。但你對我毛手毛腳,還是要懲罰一下。」

  誰對她毛手毛腳了?他不過拍了一下她的肩。

  落進湖裡的同時,一個荒謬的念頭閃過他腦海。與醫術神通的秦可心同行,他死亡的機會幾乎是零,但想活得舒暢的機會同樣也是零。

  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讓湖水嗆昏的同時,他還沒找到答案。

  因為齊皓中暑又落水,所以他又病了,並且再度見到醫術高超、仁慈善良的「秦大神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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