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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皓只覺腦子更混沌了。這秦可心怎地一時一個樣?在水潭邊,她冷酷又無情,這會兒,她居然會怕藥燙著了他,細心地將藥湯吹涼,再餵入他口中。

  莫不是真的腦袋有病,瘋了吧?

  喝了一口藥,他立刻閉緊嘴,不再接受她的「好意」。天曉得她是真好心還是假惺惺?萬一是後者,他怕這藥一喝完,她又要給他罪受了。

  對於他的不合作,她卻沒有絲毫不悅,疏濃有致的眉微微一皺。

  「藥太苦嗎?」她輕抿了一口藥湯。「好像是苦了點。」

  她放下藥碗,走出去。

  齊皓又開始在床上掙扎起來。他想趁著她離開的時候逃走,可惜她行動迅速,而他卻身虛體乏,床都還沒下,她人已經回來了。

  他看見她在藥碗裡灑了一點粉末。「好啦,藥不苦了,你快喝吧!」

  他瞪大眼,不敢相信她有這麼好心,怕他受不了藥苦,特意在藥湯裡加料——慢著,那撮粉末不會動什麼手腳吧?比如讓他全身發癢、腹瀉不止。

  「快點,藥涼了,功效便差了。」她端著藥碗坐到他身邊,溫柔地抱著他的頭,讓他靠在她的胸膛上,一匙一匙地給他餵藥。

  剎那間,他腦袋一陣轟隆,全身的知覺只有頭部枕著的溫暖與馨香。

  他不是沒接觸過女人,宮裡一堆侍女覬覦聖上的恩寵,以期飛上枝頭做鳳凰,但對於那種抱持不軌心態的接近,他非常排斥,每每有宮娥挑逗他,他都是噁心欲嘔。

  可現在,靠著秦可心的胸膛,他卻心跳如擂鼓,全身的骨頭像要融化一般。

  對藥湯曾有的懷疑全被丟到九霄雲外,只要她手中的湯匙一擱到他嘴邊,他便自動張口,不半晌,整碗藥喝得乾乾淨淨。

  她自懷中掏出一條繡帕,輕輕拭去他唇角殘存的藥漬。

  那本來平平無奇的眉眼,在此刻,竟是閃著耀眼光華。齊皓一時看得呆了,遍體酥軟,卻不知此身是夢、是真。

  秦可心照顧好他,又扶他睡下,替他攏緊被角。

  「你睡一覺,出身汗,很快就會好了。」嗓音依然清雅,但入了他耳,卻似石撞銅鐘,震得他心頭顫麻。

  癡癡地,他看著她收拾藥碗離去,窈窕身軀如細柳隨風搖蕩,陣陣的清新、絲絲的柔媚,讓他腦子更加昏沉。

  也不知是藥力發作,或她風情太甚,勾走了他的神魂,他只覺神思緩慢地往上飄,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迷迷茫於半空中,目力所及,淨是那抹嬌麗的白影飛舞。

  他張口欲喊卻無聲,伸手想捉,每每在碰著她的衣衫前,白影又移了方向。

  他只能在心裡喊:「秦姑娘、秦姑娘……」卻是追她追得氣喘吁吁,猶不見佳人芳蹤。

  他又熱又累,也不知自己追了她多久,像有數十個春秋,又似才經過幾個剎那。

  他身軀突然一震,再睜眼,哪裡有秦可心的身影,他依舊躺在床上,汗濕了重衣。

  原來竟是春夢一場。

  可怎會如此真實?他抿抿嘴,喉頭已不再烈如火燒,反而一股甘甜湧上,漸漸地,他唇齒之間淨是香甜。

  他不知自己吃了什麼,但如此美味堪比天上蟠桃。

  難道是那碗藥的關係?他心裡疑惑著。

  忽然,他聽到有人在喊「秦大夫」。「秦大夫」是指秦可心嗎?她真會醫術?

  他撐著身子坐起來,一身的濕汗被冷風一吹,他打了個寒顫,忙不迭地抽起被子,團團裹住身體,只露出一顆頭在外面。

  小心翼翼地下了床,雙腿還是有些發軟,但氣力已漸漸恢復了。

  秦可心若真是大夫,一帖藥能讓他這個重風寒患者病去七、八,醫術可謂通神了。

  他裹著被子移到門邊,推開了房門,往下一瞧,確定自己睡在一間客棧的二樓,而底下那原本應該是用餐的地方,此刻桌椅被搬得只剩一張,秦可心就坐在那裡。她面前排了好長一條隊伍,他極目望去,也瞧不見盡頭。

  秦可心正在給人把脈,診了一會兒,便寫下一張藥單,讓病人按方抓藥。

  齊皓靠著房門看了半天,發現秦可心看診很快,望聞問切,一氣呵成,不出片刻,已有十來人千恩萬謝領了藥單離去。

  不過排隊的人實在太多,任她手腳再快,人龍依舊老長。

  半天看下來,他沒見一個人付她診金。她竟是在義診。

  想到她將他從皇宮綁出來,途中百般羞辱,累得他大病,還以為她是個心腸歹毒、腦子癲狂的瘋女人,不意她竟是個濟世為懷的神醫。

  他心頭對她的憤怒也消了,剩下的只有滿滿的欣賞,以及她餵他服藥時的那份溫柔與體貼。

  不知她是何方神聖?怎麼翻臉像翻書?

  他的目光緊黏在她的背影上,捨不得移開半分。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總之他看她看得眼睛花了,週身的氣力又漸漸消失。

  他知道自己大病初癒,應該歇息,卻萬般不捨放棄望她的機會。

  為人義診的秦可心不止和善,週身像鍍著金光,恍似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

  平平凡凡的面容,秋菊一樣的姿采,淡然、脫俗又清雅。

  他的身子靠著房門,緩緩往下滑,也不知是被她的風姿迷醉了,還是體力透支,昏倒了。

  他只是想看她。閉上眼的瞬間,他唇邊依然含著幸福的笑。

  第二章

  老是昏了又醒、醒了又昏,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老實說,齊皓也不知道。他只曉得自己最後記得的是看秦可心給人義診,那份慈善,還有萬事盡在掌中的自信,看得他迷了心魂,茫茫然,然後他睡著了。

  當神思再度回到體內,他發現自己已經離開客棧,正身處一輛馬車中。想必是秦可心把他帶走的吧?

  他坐起身,發現除了有點餓之外,喉嚨不痛、也不發燒了,八成的精氣神都回到體內。

  秦可心於醫道一術果真了得,往常他在宮中染了風寒,哪怕有十幾個太醫輪流照顧看診,也得休養上三、五天才會痊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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