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
他推門而入,閣樓裡昏昏暗暗,即便光線努力欲噴湧進來,可惜天色漸微,光的力道已然不足,沒能驅走一室幽沈。
內房低低嗚嗚地傳出奇怪聲響,左胸陡跳,他疾步而去,在繞過那道玉牙屏風後,他看見有生以來最震人心魂的畫面——
設置在內房裡端的香榻上,紅紗床帷高高撩起。
榻上,兩女子糾纏著……不,是一女壓著另一名女子。
那個叫「大香」的丫頭正跨坐在毫無反抗能力的主子身上,兩張臉兒以親匿無比的方式貼在一起,她們頰緊偎著頰,髮絲交疊,四片唇幾要黏在一塊兒……
他愕然低喘,小丫頭聞聲揚首。
顯然被驚擾到了,她直射過來的眸光燦燦然,瞪視他的方式,好似……他有多不識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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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穿了,人不能心太軟哪,心一旦發軟,吃虧的便是自己個兒。
雙腿大張跨坐在姑娘家的柔軟肚腹上,大香徐緩挺直腰肢,心底暗歎,教烏絲輕掩的臉容倒似笑非笑,模糊在一室幽暗裡,只除那雙燦瞳,戒備與挑釁的意味同樣深濃,瞪得「闖入者」陡竄心頭火。
雷薩朗半句不問,箭步撲近,出手便是狠招。
大香輕咦了聲,欲搶身奔出榻外,男人渾沉沉的掌風把她逼退回去,兩旁的紅紗床帷被剛狠的勁力掃得亂揚。
榻裡就這麼丁點兒大,避也無處避。
好啊!來啊!他想來個「甕中捉鱉」,還得瞧她肯不肯乖乖就範呢!
掌風緊追在身後,她堪堪避過兩掌,翻身時把躺得直挺挺的姑娘攬進懷裡,擋箭牌般地往前一推。
「喝!」雷薩朗心口一窒,眥目欲裂,擊至半途的掌力硬生生撤開,把整面雕花床頭給打得稀巴爛。
「嘻∼∼」嬌嬌的笑音揉進幾許得意。
他怒氣更熾,不歇反進。
然,無奈啊無奈,他朝哪兒下手都得受制於人,對方徹底利用挾持在手的「王牌」,亂他陣腳。
「雷薩朗大爺最最心愛的不就是自個兒的寶貝妹妹嗎?你再這麼不依不撓、蠻纏胡攪下去,傷了這親親寶貝兒,我捨得,你也捨得嗎?」
蹲踞在榻內的邊角位置,大香將不言不語的姑娘摟在身前,後者水濛濛的眸子明就睜著,並未暈厥,但像是半分也感受不到劍拔弩張的氛圍,全由著他人擺佈作弄。
下顎緊繃,高碩的虎軀終於稍退一小步。
此時定神下來,雖還是沒能完全看清楚大香長相,但雷薩朗卻已瞥見妹妹蘭琦兒衣衫不整的模樣。她只套著一件水絲中衣,腰帶鬆垮垮,前襟自然也鬆垮垮,露出裡邊的抹胸,而那件貼身之物的繫帶同樣被扯鬆了,欲掉不掉。
他腦中晃過兩女疊在一起的畫面。
儘管輕薄妹妹的「登徒子」同樣是姑娘家,他依舊不會輕饒對方。
一想到這個「偽丫鬟」潛伏在蘭琦兒身邊已達兩個多月,都不知干下多少如方纔那般的「齷齪事」,他倏地握緊十指,怒火再度騰燒,對自己這段時候的無覺感到驚惱。
「你究竟是誰?意欲為何?」
雷薩朗聽見一串鈴般笑聲。
「都說我叫大香了,大爺還想問幾次?」她下巴擱在蘭琦兒肩上,嬌氣地蹭了蹭。「意欲為何嘛……嗯,哼哼,我想做的事可多了,若一件件闡述出來,當真要說到口乾舌燥,乾脆就不說啦!」
他深吸口氣,平復胸中波濤,低沉道:「你先放開我妹子,姑娘想做之事,我倆盡可坐下來好好相談,不必使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
她仍是笑,大方地撒落笑珠。
在昏暗中格外清亮的眸子緊鎖著堵在榻前的男人,一瞬也不瞬,她腦袋瓜略偏,頰磨蹭起人家的香腮,竟對扣在懷裡的人兒說起話來——
「蘭琦兒,瞧啊,你有個好哥哥呢,真是拿你當『心頭肉』供著!嘻∼∼他說要同我坐下來好好談,你說,這話能信嗎?會不會我才放開你,他二話不說便撲來把我了結了?要真如此,我可冤了!」
雷薩朗抿唇不語,他確實想撲去扼斷她頸項,不過在了結她之前,他必會從那張愉笑不止的小嘴中挖出事情的前因後果。
「所以啊所以,人總要學著自保,多替自個兒打算,你說是不?」
她這話問的是榻前不動如山的男人,略頓又道:「依我看,還是得請閣下讓個小道出來,令妹就隨我去吧,反正我都伺候她兩個多月,少了我在身邊,她真要發病的,癡癡癲癲、麻癢難耐,你又不是不知。」
「她沒病!」聲線更沈,濃眉厲揚。
「是嗎?那你又何必不厭其煩地叮囑我這個可憐的『小婢女』,得日日夜夜為小姐點上那勞什子『寧神香』?美其名是為了寧神,但……哼哼,那劑迷香根本是拿來壓抑她體內的癲毒!只是你不明白啊,尚有另一種法子更能對付她突如其來的癲病,不使圍堵、壓制的手段,用的是疏導和傾洩……只要洩出,壞東西跟著離開血肉身骨,精氣神便旺啦!你可懂?」她尾音低柔旖旎,似乎仍嘻嘻笑笑著,透出某種古怪的自傲。
什麼亂七八糟的
雷薩朗額角的青筋浮現,瞠目瞪人。
大香幽幽歎息。「唉,就曉得你沒慧根。算了算了,既是如此,話不投機半句多,我和蘭琦兒該走啦!」
她嘴上雖說得輕鬆,卻小心翼翼地從邊角挪移出來,依舊拿男人的「心頭肉」當盾牌,防他暴起突擊。
閣樓外雨聲奇清,淅淅瀝瀝,桃花香氣彷彿變濃了。
她注意到男人微側身軀似要退開,突地,郁馨撲鼻而至——
不好!
她心頭猛震,忙要閉息已然不及,他大袖揮落的同時,某種麝木氣味混入原有的桃花香中,在她鼻前迅速漫開。
氣味一入鼻間,她頭皮便泛麻,知道這會兒真要栽跟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