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秉修一飲而盡。
為的是甩開方才迷亂沉吟時腦海不受歡迎的念頭,以及之後白蝶奇特的眼神。
但一轉首,又正面迎向白蝶熱切的眸光,他不禁眼皮一跳。
「表哥,小蝶有話想問你。」
「什麼話?你問吧。」
「那日你對公主說喜歡我……」她一頓,彷彿嬌羞無限。
面頰染上淡淡紅暈,「是真的嗎?」
他猶豫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回答:「你知道表哥一向就疼你。」
她紅唇一噘,顯是對他的回答不滿意,「疼不一定代表喜歡。」
他無奈地搖頭,「若不喜歡,又怎會心疼一個人?」
「真的?」她眼眸一亮,走近他,仰起一張嬌美容顏,「不騙我?」
「嗯。」
「太好了。」白蝶笑容粲然,「太好了。」她凝睇著他,好半晌,眸子熱烈的欽慕忽然氤氳,轉成某種朦朧情霧。「表哥。」
她低低喚著,素手一揚攀住他頸項。
「小蝶,」他蹙眉,試圖拉開她手,她卻緊抓不放,「別這樣。」
「我喜歡你,表哥,我喜歡你。」她輕聲告白,含羞帶怯,語氣卻極端堅定。
「我知道。」
「你要了我吧。」
「什麼?」蘇秉修強烈驚詫,「你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討厭,人家當然明白。」白蝶睨他一眼,接著彷彿不好意思地垂眼瞼,螓首亦往他胸膛婉轉偎去,「我是認真的。」她低低地,嗓音微微沙啞。
「不,你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蘇秉修依然震驚,他搖著頭,硬生生將她扯離自己,望著她的眸光蘊涵安撫與勸慰。
「你現在神智不太清楚,回房休息吧。」
「我不要!」她銳聲反駁,激烈地搖頭,恍若不敢相信他會拒絕自己,「我腦子清楚得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小蝶——」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激動地重複,「我知道你喜歡我,表哥,我也喜歡你。」
「可是——」
「既然我們彼此喜歡,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她截斷他,急切地靠近他,小手揪住他衣襟,面頰嫣紅無比,「我想跟表哥在一起,我要……」她猶豫著,沒有足夠的勇氣道出大膽宣言,但已足夠令蘇秉修心驚肉跳。
「小蝶,別說了。」
「不,我要說,我要說。」白蝶執拗地,燦美雙眸深情款款,「小蝶……小蝶要將自己給你……」她語音細微,幾不可辨。
但他當然還是聽清了。「別胡說八道了——」
「我不是胡說,我是認真的!」白蝶再度截斷他,「難道表哥不要我?」她望著他,眼眸微微泛出淚光。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
「我知道你要我的。」她忽地偎進他懷中,緊緊貼住他寬廣的胸膛。
蘇秉修只能歎息。
他是喜歡這個表妹,也曾經想過要娶她,但卻不曾涉及情慾之想。
更何況,他倆現在根本未成親,他又怎能不顧禮教玷污她清白?
「小蝶。」他輕喚一聲,低下頭正想勸服她,卻沒料到她溫熱的紅唇竟然擦過他臉頰。
他微微一愣,本以為這是不經心的意外,但當那兩瓣熱切的紅唇主動燙上他有型的方唇,他開始明白表妹是認真的。
他驚愕非常,下意識迅速推開白蝶,退離她數步之遙。
然而她氤氳情霧的美眸依然緊鎖住他,紅唇微分,彷彿渴求他的溫柔吸吮。
他瞪著她。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無法接受,驀地旋身,大踏步離開書房,疾如狂風。
※ ※ ※
當秉修總算從極度恍惚中回神後,他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座拱形石橋下。
只要跨過橋,便是李冰的院落。
他在這兒做什麼?怎麼會走到這裡來了?
腦海裡才這麼轉著念頭,他便驚覺自己的雙腳已然踏上石橋,且一步一步前進,彷彿自有主張。
做什麼啊?
他皺緊俊朗的眉峰,一面在心底命令自己回頭,但雙腳卻依然不聽指揮,不一會兒,他已踏下石橋,轉過一排矮灌木叢造成的綠牆,正正迎向一個嬌俏的身影。
他記得那是李冰身旁,一個名喚冬梅的貼身婢女。
冬梅驚愕地瞪他,眸中的憎恨厭惡十分明顯。
「你在這兒做什麼?」她氣急敗壞地質問。
他冷凝著神情,「我不能在這兒嗎?」
「這是公主的地方!」
「哦?」他漫應一聲,不置可否。
「你……」冬梅氣結,還想再罵時,綠牆的另一邊忽地傳來一陣細細私語。
「你說天星公主會不會非處子之身?」
兩人驀地一凜,同時側耳細聽。
「為什麼?你聽說什麼了嗎?」
「落紅啊。聽說公主在洞房花燭夜那晚沒有落紅。」
「真的?」
「是許大娘悄悄告訴我的,她說那天早上她拿被單去洗時,連一點點血跡也沒看到。」
「真的一點也沒?」
「一點也沒,許大娘也疑心好久,一直不敢告訴人,直到昨晚喝醉了酒才不經意透露。」
「天!」
「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吧?堂堂公主竟比我們這些丫環還不懂禮教,如此下賤!」
「怪不得咱們家少爺一直對公主挺冷淡。仔細想想也對,哪個男人受得了剛成親就戴綠帽……」
兩個丫環愈說愈不知節制,蘇秉修濃眉一皺,怒焰熊熊燃起,轉身就要訓斥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環去。
然而一抹嬌俏形影卻先他一步。
只見她啪啪兩聲,各掌了兩名丫環一耳光,跟著是一陣咬牙切齒的怒罵:「兩個該死的下人!好大的膽子!」
「冬梅姐姐……」兩個丫環顫著語音,望著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身影,顯然極為害怕。
「敢在公主背後說三道四,不怕皇上下旨抄了你們全家嗎?」冬梅怒罵著,「公主是何等人物,豈容你們胡言八道?」
「對、對不起,我們不是,不是有意……」
「滾!要讓我聽見類似謠言傳出來,小心我告御狀!」
兩個丫環飛也似地逃離了,留下冬梅怒氣未消,重重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