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天女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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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她身軀一顫,美顏微微泛白,不發一語。

  「告訴我你滿意嗎?」他一字一句自齒縫中逼出。

  「我……滿意。」

  「很好。」他咬牙,拚命克制心底氣苦狂怒,轉過頭面對對這一切發展似乎目瞪口呆的皇帝,「微臣謹遵聖旨,容臣告退。」

  語畢,他毫不遲疑地轉身大踏步離去,留下御書房內思潮起伏的兩人。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天星。」

  半晌,皇帝收回凝住蘇秉修挺直背影的眸光,落定女兒在他離去後,一張愈發蒼白的清麗容顏。

  她看來像是拚命力持鎮靜,細白貝齒緊緊咬著菱唇,緊緊地,不肯放鬆。

  皇帝幾乎擔心她會在那弧度優美的唇上咬出血絲。

  他不禁歎氣,「看來蘇愛卿很生氣。」

  李冰默然不語。

  「你真的想要他娶另一個女人?」

  她身軀一顫,凝向父皇的眸子空白迷茫,彷彿凝望的是另一個時空。

  「反正他終究要娶的。」她靜靜一句,語調沒有絲毫起伏。

  「可是不必是現在。」

  「我寧可他現在就娶。」

  「為什麼?」

  李冰沉默半晌,「這樣即使我走了,他受到的打擊也不會太大,白姑娘會好好照顧他。」她說著,語氣空靈。

  皇帝聽得心痛無比,「天星!你——」

  「他生氣也好,恨我也好,我不願他因為我的死而痛不欲生。」

  「別這麼說!」皇帝驀地一陣心慌,語氣急促,「你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父皇,難道您要天星自欺欺人嗎?」

  李冰只是這麼淡漠一問,便逼得皇帝無話可說。

  是啊,難道他還要天星自欺欺人嗎?從她第一回發病以來,不僅御醫對她的神秘病情束手無策,他私下亦尋訪了幾位名醫,兩天前進宮替她把脈,一個個也都搖頭歎氣、不知所措。

  脈象正常啊,他們異口同聲道,實在搞不清楚天星公主病從何來。

  問他們是否她體內有寒氣膠著?像是有,又似沒有,七嘴八舌,爭論不定。

  除非找到當年那位真人,否則就算找來一百個名醫也只會得到一百種不同推論。

  可真找到了他又如何?當初說無藥可治,說天星一旦寒氣發作,便離死期不遠的不就是他?

  看來是束手無策了,而似乎早料定結果如此的天星倒是坦然接受事實,乘勢提出要蘇秉修娶妾的建議。

  她說不想令他在她死後孤單一人,寧可現在先逼他娶妾,淡化對她的深深愛戀。

  她說寧可他氣她恨她,不願他因愛她而痛不欲生。

  她說得如此冷靜坦然啊。

  問題是——她真能如此放開心懷,真能甘心?

   ※  ※ ※

  她當然不甘心,當然無法輕易放開心懷。

  但不甘心又如何?天意如此。

  天意令她身染怪疾,令她命不久長,尋遍名醫亦無法診治,她又能如何反抗,又能如何不甘心?

  李冰在心底告誡著自己,拚命想說服自己,壓下滿心委屈鬱悶。

  她拚命想克制的,盡了全力要自己但然接受這一切。

  可她還是不甘心啊。

  秉修現在對她真的是不聞不問,不理不睬,比兩人剛剛新婚那段期間還要冷淡,還要無情。

  她明明知道為什麼,明明鬱積了滿腔苦楚,卻只能強忍,不敢輕易發洩。

  她只能任由他躲著她。任由他對她不理不睬,任由他即使不小心碰見了她,也當她草木一般視而不見。

  視而不見……原來被人視而不見的感覺如此難堪痛苦,尤其那人還是自己最心愛的人。

  原來情愛不一定只有甜蜜,也會讓人如此強烈痛楚。

  即使兩情相悅,也不保證一切圓滿幸福。

  她只是不想讓他在自己死後傷心欲絕啊。可為了不令他以後傷心,便只好令自己現在傷心。

  她好痛苦。

  可痛苦的人不只她,秉修也同樣痛苦。

  她知道的,她看得出,那對她無窮的憤怒與恨意其實導因於對她的深深愛戀。

  他愛她,所以不敢相信她竟命令他再娶他人。

  他以為她不愛他。

  她是愛他的啊,怎會不愛?她也明白他愛她,就如同她對他一般濃烈。

  可他愈愛她,她便愈覺得對不起他,他愈對她情深一往,她就愈深深歉疚。

  她不該令他愛上她的,不該為了一己之私,為了想要人愛她疼她,便拉他下地獄,承受這非常人能堪之痛苦。

  她錯了,錯了!

  她不該讓他愛上她,寧可他恨她。

  這樣也好——他愈恨她,愈能逐漸收回對她的滿腔愛意,有朝一日當她死了,他仍舊能好好地活著,快樂而幸福地。

  白蝶能為他帶來快樂幸福的,她相信。

  她這樣做是對的,這樣的痛苦是值得承受的……李冰合上眼瞼,心底反覆回,一遍又一遍地堅定自己的信念,一遍又一遍。

  直到心臟抽緊得不能再緊,而冰涼的淚水佔據了整張容顏,她仍執意如此。

  「何必如此自苦?」低啞的嗓音揚起,拂過李冰耳畔。

  她身子一顫,僵凝了好一會兒,方舉袖拭淚,接著緩緩旋身——立定她面前的,正是當今太子,嵌在臉龐上的黑瞳炯然有神,綻著逼人神采。

  「皇兄怎會在此?」對那個突如其來現身的英挺男人,她縱然感到訝異,神色仍絲毫不變,只奇怪一向果決自主的竟也來到這座合該只有信徒造訪的清靜古剎。

  「你問皇兄為何來此,那你呢?」太子並不正面回答她的疑問,銳眸掃了一眼古剎杏無人影的庭園,重又凝住她,「我一來,便聽住持說你大駕光臨,因此為你屏退了其他香客,要不是我拿出令牌,證實自己的身份,他還不肯讓我進來呢。」

  難道皇兄竟是微服出宮?

  李冰一愕,凝神細看,果見太子雖仍衣飾華貴,卻是平民打扮,身邊只跟著一名貼身黑衣護衛。

  怪不得他自稱「我」,而不是「孤」了。

  「皇兄為何要微服出宮?」

  「聽說這裡神佛靈驗,來許個願。」太子淡地回答,「不想驚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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