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你真的是一個十分溫柔的人。我想,我不會後悔嫁給你的。」
他猛然轉向她,黑眸圓睜。
但她美麗的眼簾靜靜地闔著,已沉入靜謐夢鄉。
季海平帶著虔誠的心情伸出一隻手,輕輕碰觸著她安詳恬靜的睡顏。
直到現在,他仍不敢相信自己已將這個甜美的天使娶進門,並且讓她睡在自己的身旁,觸手可及。
輕輕顫抖的眼簾,微微開啟的櫻唇,細緻而透明的臉頰,她就像一尊易碎的玻璃娃娃,讓人禁不住憐惜。
多聽她說一句話,他就無法克制地更愛戀她一點;多與她相處一分,他就不自覺地更鍾情她一分。
她是他心中最賓貝的玻璃娃娃,他會全心全意呵護她,不讓她受一絲委屈。
「答應我你不會後悔。夢婷,千萬不要後悔。」他全心全意地祈求。
因為如果她真的後悔了,如果她終究還是選擇離開他,他不曉得自己是不是還能像婚前一樣,瀟灑地放她走,並且不讓自己落得偏體鱗傷、身心俱疲。
教堂。冬季溫煦的陽光穿過彩繪琉璃窗灑落在長長的走道上,也悄悄覆上她與他的肩。
面帶微笑的牧師高聲宣佈,「現在你們可以交換戒指。」
她轉過身,透過白紗看著他唇角微彎的臉龐。她為他戴上戒指,他亦為她戴上那只亮麗璀璨的鑽戒。
接著,他伸手揭開她的面紗,她幾乎是屏住氣息望著那雙湛深的黑眸。
那雙總是透著溫煦的黑眸,第一次閃著讓人透不過氣的光點。
她知道他就要吻她了,緩緩闔上眼簾。
「等一下!」一個男人的聲音忽然自教堂門口響起,然後一路逼近他們,「我不允許!這場婚禮是個錯誤!」
她驀然旋過身,瞪大眼眸直視著那個一路衝向他們的漂亮男人。
男人抓住她的手,「我不許你嫁給他!」他的語氣既激動又急迫,「夢婷,這是不對的,你是屬於我的,怎能嫁給別的男人?」
「庭琛……」她心痛地輕喚著,眼眸盈滿淚水。「太遲了,我已經嫁給他了——為什麼你現在才出現?為什麼?」
程庭琛不理會她的解釋,只是愈發握緊她的手,握得她發痛。「你忘了對我說過的話嗎?你這一生都要跟隨我的,而你現在——你現在——」他忽然抬起她的手,發紅的眼眸瞪視著那一圈璀璨,「你竟戴上了別的男人給你的戒指,你竟讓自己屬於別的男人!」
她顫抖的唇瓣速出一聲嗚咽,「庭琛,我告訴過你的;為了汪家,我必須嫁給別的男人。」
「嫁給誰?這傢伙嗎?」程庭琛忽然轉向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的季海平,漂亮的臉龐佈滿了濃濃的厭惡,「告訴你,夢婷是屬於我的,誰也別想從我身邊奪走她!
她是我的!」他高聲咆哮道。
「我瞭解你的心情,」季海平依舊維持一貫的冷靜,「但夢婷現在嫁給了我。」
「瞭解?你瞭解什麼?」程庭琛驀然提起他的衣領,狠狠地瞪視他,「你瞭解我和夢婷那段纏綿悱惻的過往嗎?你瞭解我們曾經立誓生死不離嗎?你一點都不瞭解,竟還在此大言不慚!」
「或許你們曾經山盟海誓,但那些終究是過去的事了。」
「你該死!」程庭琛高聲嘶喊,唰地一聲抽出一柄長劍,「跟我決鬥!你這乘人之危的公子哥兒,跟我一決高下!」
一見晃晃的長劍穿透結凍的空氣,直指季海平的鼻尖。
她頓時滿心驚慌,緊捉住他的肩,「庭琛,不要這樣!」
他甩開她的手,「別阻止我!夢婷,你明知我說過若有人膽敢從我手中奪走你,我一定與他一拚生死!」
「庭琛,這太可笑了!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啊……」她拚命搖著頭,淚水像斷線的珍珠般沿著臉頰不停滑落,「別這樣,庭琛,求求你……」
她急促地吸著氣,一邊硬咽一邊哀求著,直到一個沉穩的聲音低低地喚她,「醒醒,夢婷,你在作夢。」
她幽幽地睜開雙眼,失焦的瞳孔不知所措地調整焦距。
「是我,夢婷。」那個低柔的嗓音繼續說道,「你方才做噩夢了。」
終於,她看清了眼前被柔和燈光映照著的臉龐。那張線條有些剛硬的臉龐卻異常地漾著溫煦的光輝,讓她不自覺地感到一陣心安。
她勉力撐起上半身,「對不起,吵醒你了。」
他搖搖頭,伸手替她拭去殘留在頰上的淚珠。「你哭了。」那語氣竟微微帶著疼惜。
汪夢婷怔怔地隨著他的動作撫向自己濕潤的臉頰,這才察覺自己竟真的哭了——她原以為那只是個夢而已。
一個真實得讓人心痛的夢。
「方纔,你一直叫著一個男人的名字。」季海平靜靜地說。
汪夢婷抬眸望他,響應她的是他平和的眸光。
「庭琛。」他輕輕道出這個令她心臟一緊的名字,「是你在英國的情人吧?」
汪夢婷眨眨眼,眼中的淚讓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你忘不了他。」他簡簡單單地做了結論。
那股熟悉的酸澀再度湧上眼眸,她吸著氣,無法吐出隻字詞組。
「夢婷,」季海平輕撫著她的臉頰,聲調微微瘖啞,「好好地哭一場,把一切的委屈傷心都發洩出來,好嗎?別這樣強忍著,別一個人躲在夢裡偷偷地哭——就現在吧,天還是暗的,在陽光照不到你的時候盡情地哭吧。」
汪夢婷望著他,眼睫微微顫動著。
為什麼在他如此溫柔的凝視下,她的淚水會像海潮一樣地洶湧決堤呢?為什麼強忍了許久,最後還是在他面前崩潰呢?為什麼她想忘了庭琛,卻仍然在夢中見到他呢?為什麼因為庭琛而發生的強烈心痛會讓她躲在季海平的懷裡痛哭呢?
雖然有這許多的猶疑,雖然有這許多的難以置信,她依然在他懷裡整整哭了一個小時,哭盡這些日子以來無法說與人聽的委屈。
也哭盡她對自己以及對程庭琛的怨恨與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