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真會給人添麻煩。」
嘴上埋怨歸埋怨,帥冠宇還是飛快將她抱起,開車送她到附近的診所,把已經關門休息的老醫生叫來看診,又打針又吊點滴的。折騰到將近凌晨才抵達家門。
在醫院搜了一回,回家再把她皮包裡所有東西倒出來查了一遍,還是沒有一樣能連絡她家人的資料,看來今晚是非收留她過夜不可了……
「真是的,出門連張證件都不帶……」
他死心地收拾好她的皮包擱在床邊矮櫃上,伸手摸了一下她額頭,確認降低的體溫沒有再升高,這才稍稍安心。
「你的腦袋裡到底都裝些什麼?」
他坐在床側凝視著俞雅玟憔悴的病容,想不透她有什麼理由要如此堅持。
依她表妹昨天所說的,她那個重男輕女的奶奶待她只有「無情」兩字可形容,只要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回來,她總經理的寶座勢必得立刻讓位。
換成是他,還有可能在那之前將公司大權轉移到自己手中,奪了董事長職位也不是什麼難事,可是她絕對辦不到這些。
要說她是覬覦當上總經理的高薪,想說能領多久就算多久,也不在乎公司被她這個外行人搞垮,她又不惜重金找上「萬能派遣」,還不死心地守在外頭打算說服他,表示她是真的想做好這份工作,所以這也說不過去。
那麼,只剩一個理由。
她是真心、不求回報地想幫她奶奶的忙。
「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
他罵著,眉心微擰,無端心煩氣躁起來。
他最受不了這種沒心機的善良笨蛋了,他只消一眼就看穿她不是經商的料,對從商八成也沒什麼興趣。都直說她是商業白癡了,她就該認分回到自己本行,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對她才是好事,何必為了不在乎她的家人勉強自己?一點意義都沒有。
就像當年,竟然跟隔天就要出國的他告白,也不想想成功的機率微乎其微,淨做些無意義的事。
「帥冠宇……拜託……」
昏睡中的俞雅玟突然皺了皺眉,發出含糊不清的夢囈。聽起來像是正在夢中拜託他重新考慮當她秘書一事。
「我什麼都沒聽見。」
他說完起身,擰眉注視了她幾秒,轉身離開了客房。
*** *** ***
清晨五點多,天剛濛濛亮,俞雅玟也終於醒來了。
腦袋還有些昏沉的她睜著一雙眼,迷惘地盯著天花板看了許久,漸漸想起來自己昏睡前最後發生的事——
她在診所吊點滴,而帥冠宇就坐在病床邊。
還記得他下了逐客令以後,她一個人在街上遊蕩好久,想來想去還是不想那麼簡單就放棄,又打電話想說服他再給她一次機會,可惜他似乎早料到這一點,要總機小姐婉拒轉接。
無計可施的她只好採取最笨的守株待兔,在他公司附近等他下班。沒想到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就是不出現,累得她不顧形象坐在石階上等,等得打哆嗦、頭發昏、不知怎麼就被他送去就診了。
「……這應該是他家吧?」
她喃喃自語。從窗簾透進來的稀微光線看不清房內佈置,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她又昏睡了多久,等她看到手腕上的表顯示已是隔天凌晨五點多,雙眼立刻瞪大。
「慘了——」
她啞掉的嗓子發出哀號,因為今天是她到公司走馬上任的第一天,而且早上八點半就得參加第一次的會計部門半年報會議,她得快點回去梳洗,還得惡補一下先前跟在餐廳的工讀生借來的初級會計課本,能看懂多少算多少,只要少出點糗就好。
「哎喲∼∼」
她要下床,卻一個腿軟滑跪在冰冷的磁磚上。這回感冒症狀似乎不輕,頭痛、喉嚨痛,外加筋骨酸痛、四肢發軟。實在讓人很不想離開溫暖大床……
「不行,爬也得爬去,不然一定會被人以為我是臨陣脫逃。」
她以言語激勵自己,一時沒力氣站起身,那就先用爬的——
「喝!」
帥冠宇一打開客房的門,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個披頭散髮的女鬼,緩緩從幽暗遠方往門口爬來,那恐怖景象嚇得他當場倒退。
「怎麼了?」
俞雅玟抬頭看見他一臉驚惶地瞪著她,也緊張地張望自己四周是不是出現了什麼怪東西。
「你——」認出是她,他立刻火冒三丈地質問:「你沒事在別人家裡學貞子爬幹麼?都幾歲了還那麼幼稚!」
「學貞子?」她連忙將一頭亂髮撥到耳後。「我是沒力氣、一時腿軟,又急著要離開,所以才想說先爬幾步,哪曉得你剛好進來——」
她話還沒說完,帥冠宇就已來到她面前,伸手將她拉起。
「難道你打算一路爬回家?」他真想剖開她的腦袋看看是不是空的。「沒力氣就多躺一下,我還不至於沒人性到跟你收住宿費,用不著偷跑。」
他話裡的揶揄讓她脹紅臉。「我不是想連聲謝都不說就偷偷溜走,只是今天是我第一天去公司上班的日子,還有重要會議要出席,時間就快要來不及——咳、咳……」
他反射性地伸手想幫她拍背順氣,又覺得似乎太過親匿,便將手放下,轉身離開房間。
俞雅玟愣了愣,以為他是懶得理她才離開,沒想到過一會兒,他便端著一杯白開水來到她面前。
「喝吧!」帥冠宇把杯子交到她手上。「我在浴室放了新的毛巾和牙刷,你去梳洗一下,等吃完早餐我就開車送你回去。」
「請問——」俞雅玟有個疑問實在是憋在心裡難受。「為什麼你會對我那麼好?」
「對你好?」他像是被這句話問住了,但隨即又悻悻地回她。「如果你那麼覺得,那就請你『知恩圖報』,以後別再打我的主意。」
「你是指請你當我秘書的事嗎?」
「不然還有哪件事?」他說完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