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的是什麼?你是季風揚的女人,還是你爬上我的床?」
她咬住下唇,拚命告誡自己平穩呼吸。
「季先生希望請你吃晚飯。」她很慶幸自己的聲調還能如此平靜,「如果方便的話,就是今晚。」
「很好。」他淡淡應道,語聲奇異地瘖啞,像刮傷了聲帶,「告訴他,我會準時出席。」
※ ※ ※
實在是很精采的照片。季風揚冷冷地一撇嘴角,仔細地將桌上的照片重新瀏覽一次。
不只是采光、角度,就連主題及背景的安排亦十分巧妙。若不是他認得照片中的女主角,差點就要以為這是一疊出自名家之手的藝術照。
但是,讓他集中注意力的不是照片中的女主角,而是與她一起的男人。
他瞇起眼,研究著那個男人的五官——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包括刊在雜誌上的那一張,每一張照片都只讓人看清了女主角的容顏,男主角卻只有隱隱約約的側面。
不過,就算只是側面也已足夠了。
只要知道他是向海玄,是向琉璃的哥哥,他就有辦法查出他的一切。包括他十歲就跟著母親移居美國,包括他十一歲時母親再嫁旅美華僑,不久便於生產後不幸辭世;以及一年前他的繼父因意外死亡,他與妹妹決定回台灣定居。
海玄。
絕對是他!不會錯的。
當管家前來通報貴客光臨,季風揚收拾起散落一桌的照片,放入昨晚經由快遞送達的文件袋,接著緩緩走至迴旋狀的樓梯口。
他挺直身子,與樓下那張倔強的英氣面孔沉默地對望著。
有稜有角的面部線條,挺直的鼻子,薄而銳利的唇……還有那雙隱著異樣光芒的幽深黑眸。不會錯的。
這個年輕人是他的兒子,是他季風揚的親生兒子——季海玄。
「海玄,」他悠閒地走下樓,「回台灣來也不懂得先來向我請安?」
「請安?」向海玄忽地笑了,笑聲尖銳刺耳,「你當自己是什麼玩意見?」
「我是你的父親。」
「我姓向!」他大吼。
「你身上流著我的血!」季風揚回以更高聲的吼叫。
然後,兩人靜靜對望,眼神是一模一樣的銳利冰冷,彷彿野生花豹盯著獵物時的眼神。
一旁的桑逸琪早就驚呆了,這兩個男人短短的幾句話就將她打入萬丈深淵。
她怔怔地望著這一切,眸光自薄唇抿成一直線的季風揚,轉至兩道劍眉挑高的向海玄。
這兩人是父子?她單手摀住唇,雙眸圓睜。
她拚命在兩人身上尋找著相似點。她從未想過這兩人有相似的地方,然而此時他們卻又有太多相似的地方——
冷硬的劍眉,銳利的薄唇,以及那對季家人獨有的湛深黑眸。
向海玄是季家人?這就是他對季家人如此反感的原因?
海玄……就連他的名字也清清楚楚地暗示了他在季家的輩分,她為什麼竟遲鈍至此?
一塊巨石壓上她心頭,沉甸甸地,壓得她的心強烈疼痛。她撫住胸口,試圖記起呼吸的方式。
「那正是我最大的恥辱。」好半晌,向海玄終於重新開口,「你以為我喜歡自己身上流著你這種人的冷血?」
「所以你用這種方式對我打招呼?」季風揚舉起手中的文件袋。
「怎麼樣?」向海玄嘴角冷冷一掀,「不錯的照片吧?」
「是很不錯。」季風揚微微一笑,「想不到我兒子的攝影技巧一流。」
「別說你一點都不在意。」
「在意什麼?」季風揚瞥了桑逸琪一眼,「你以為我會因此勃然大怒?」
在他的瞥視下,桑逸琪不禁背脊發涼。她知道他們談論的話題與她有關,卻完全摸不著頭緒。
「哈!你倒大方。自己的情婦紅杏出牆,竟然還漠不在乎?!」
桑逸琪決定自己無法忍受了,她衝口而出:「你們究竟在說些什麼?什麼照片?」
季風揚驀地朗聲大笑,將文件袋丟給她。「你好好欣賞吧!」桑邊琪顫抖地抽出裡面的照片,只看了一眼,她便完完全全凍住了。
那是……裸照!是她的裸照。她全身赤裸的與向海玄纏綿床榻,掛著慵懶而滿足的神情。
她眼眶發紅,一張接一張迅速看過。每一張都是她,各種姿勢、各種神情!
「是誰?是誰做這種事?」她喘著氣,語音發顫。
「你還猜不出來嗎?」是季風揚諷刺的語音。
照片自她癱軟的手掌中散落,而她毫無所覺。「是誰?究竟是誰?」
「是我。」向海玄冷冷的嗓音響起,「利用隱藏式相機。」
桑逸琪驀地跪倒在地,雙手摀住耳朵,拚命平抑著呼吸。她早就猜到了,他也承認接近她另有目的,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竟會利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拍下這些不入流的照片。
他怎麼可以這麼做?他究竟把她當成什麼樣的女人了?
她揚起眼簾,試圖透過淚霧看清他。那張因仇恨而扭曲的臉龐可曾閃過一絲絲不忍與歉意?或者,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哽咽地問。
「因為我想報復!」向海玄瞪視著她,他在她眼中看到了驚疑、受傷與不信,那令他對這一切更加感到憤怒,「因為季風揚為了外頭的野女人拋棄了我們母子!因為我想讓他嘗嘗戴綠帽的昧!所以我故意接近你,故意對你展開追求。我要讓你心甘情願地背叛季風揚,自動爬上我的床!現在你明白我卑劣不堪的用心了吧?」他對空中揮揮手,「我還寄了你跟我親熱的照片給他,讓他知道他的女人已經被我奪走了!」語畢,他忽地仰首大笑。
桑逸琪更加捂緊雙耳,不想聽見他刺人的告白,更不想聽見他割人的笑聲。
「夠了,夠了!別再說了!」她低聲喘息,語音嘶啞,「我不想聽。」
向海玄止住笑,燃燒著異常火焰的雙眸瞥了她一眼,倏地轉過頭,逼視著季風揚。「怎麼樣,戴綠帽的滋味不好受吧?她最近是不是疏於服侍你了呢?很可惜吧。」「這麼說,你對她的服務感到很滿意囉?」季風揚朝他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