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拿取吐司,逕自咬了兩口,試圖轉移注意力,極力說服自己這絕非關心。
她做早餐給他吃,本來就是兩人的約定,他罵她也沒有什麼不對,誰要她粗心大意,做事不專心。
「我生氣是因為你不專心做早餐,這本來就是我們的約定。」他再度板起臉警告她。「還有,你別以為你這樣做,我就不會叫你做早餐。」
「我知∼∼」
蘇黎曼聳聳肩,他不承認對她的關心也沒關係,既然同處一室,未來肯定有的是機會逗逗他,她已經開始期待再看到他失控的模樣……
*** *** ***
同一天,接近中午,齊墨宇離開木屋,來到他正在籌備的「安魯巴」複合式餐廳。
這家餐廳位於墾丁的精華地段,是他拓展餐飲事業版圖的第八家,相較於其他營業據點,雖然地理位置偏南,但頗富商機。每年到了音樂祭,這裡就會湧進大批人潮,而人潮就代表錢潮。
目前除了天花板吊燈、喇叭裝設及細部工作,店內的裝潢已進入尾聲,酒保一邊清理吧檯一邊將各式調酒上架,原木桌椅也已經一一排定……餐廳現場雖然稍嫌凌亂,不過進度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切按部就班進行。
「看看誰來了?」一位中長度褐色鬈發的男人往齊墨宇的方向走來,他臉上掛著笑容,穿著紅格子襯衫配上牛仔褲,就像個開朗帥氣的牛仔。「哇∼∼大老闆那麼早就大駕光臨,我壓力很大。」
齊墨宇微微牽動嘴角。「這點小事,難不倒你吧?」
「你說得沒錯,這已經是第八家連鎖餐廳了,我早就駕輕就熟,所有的籌備事項如期進行。」祝蔚銘表情輕鬆,每一家新據點的設立,身為齊墨宇助手的他總能打點好一切,不敢馬虎。
「開幕那天,我打算過來突擊檢查,看看你的領導能力有沒有降低。」其實齊墨宇早已肯定助手的能力,若干年來,他負責決策,祝蔚銘負責執行,兩人合作無間。
他自認個性剛直嚴肅,不是個很容易相處的人,然而在他三十歲,也就是兩年前開設第一家餐廳時,祝蔚銘被他任用為酒保以後,兩人卻成了好朋友。
祝蔚銘長他兩歲,曾經營PUB失敗重返酒保一職而認識齊墨宇,而他的寶貴人生經驗也讓齊墨宇在經營管理上有了一套規避風險的法則。
祝蔚銘從酒保一路升任總經理,成為他最得力的助手,負責每家分店籌備及營運,兩人很快地建立起餐飲王國,從此,這對伯樂和千里馬更加相知相惜。
對齊墨宇來說,祝蔚銘不只是個可以信任的工作夥伴,也是可以分享心事的好兄弟。
「好啊,週末就可以營業了,歡迎突擊檢查。」祝蔚銘領著他報告工作的進展。
墨宇穩健經營的策略,從這兩年的業績成長已經可以看出輝煌的成果。他很感激齊墨宇的提攜,更暗自佩服他年紀輕輕就有遠見、有膽識,擁有他所缺乏的領導特質。
「給我們兩杯威士忌吧。」祝蔚銘和齊墨宇來到吧檯,打算邊喝邊聊。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新據點籌備期間,祝蔚銘要訓練店長、打點一切,齊墨宇看著他在現場招呼忙碌,予以慰問。
這兩年慢慢建立起餐飲王國後,其他分店的業績穩定成長,他幾乎將權力下放給各分店的主管,如此他才有更多的時間運籌帷幄,偶爾到各分店巡視狀況,更時常到國內外著名的餐廳考察取經,思考擴大營運的方向及建立餐廳優質形象。
「終於知道我的辛苦,以後我就待在南部好了,」祝蔚銘接過酒保遞來的威士忌,開玩笑地說著。「不過這算不算是被貶到邊疆地帶?」
「貶?!墾丁陽光充足,海闊天空,來這裡算度假,我是求之不得。」齊墨宇嘴角輕扯,淡淡地說著,黑眸卻閃過一絲苦澀。
「對了,」祝蔚銘怎會看不出他心底的惆悵。「你昨天跟我說你已經找到住的地方了,你打算在這裡住多久?」
齊墨宇端起裝著琥珀色液體的酒杯,猛地喝了一口。「租約我簽了三個月,至少也要住三個月。」
「那麼久!你家人呢?」
「我暫時不想回去。」一談及家人,齊墨宇一對墨黑的眼眸此刻卻變得空洞而落寞。
祝蔚銘拍了拍他的肩膀。「柔蘭知道你在這裡嗎?」
祝蔚銘最清楚齊墨宇的狀況,他到墾丁長住一方面是因為新分店的設立,一方面是想自我放逐,療愈情傷。
「我不知道,現在我只想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祝蔚銘提到的溫柔蘭是他表妹的同學,她的個性就如同她的名字,溫柔婉約,文靜乖巧,氣質宛如一朵清新典雅的蘭花,是現代難得一見的女孩。
一年前,她因為臨時被調派到台北任教,一時找不到住的地方,於是在表妹的請托下,暫時住進了齊家。沒想到她這一住,卻讓齊家兩兄弟同時對她產生情愫。
這一年多來,他的眼神一直追逐著柔蘭,而柔蘭的眼中卻只容得下他的大哥齊墨揚。
單戀柔蘭的這段時間,他一直感受不到戀愛的甜度,反而失陷在愛情的泥沼中,苦苦壓抑自己的情感,嘗盡孤獨落寞的滋味。
大哥齊墨揚也礙於他而遲遲不敢接受柔蘭,三人的關係就像糾結成一團的毛線球,理不清,扯不斷,長期處在一種微妙的尷尬期,反而造成痛苦和牽絆。
最後,齊墨宇藉著擴大事業版圖,告別家人,南下墾丁,成全大哥和柔蘭,結束這段複雜難解的三角關係。
「會過去的。」祝蔚銘很清楚,齊墨宇來到墾丁,不全然是為了巡視新據點的籌備和營運狀況,另一個目的是想遠離他大哥和柔蘭,獨自舔舐傷口。
齊墨宇無言,又喝了一口威士忌,此刻他的心就像一處沙漠,乾燥而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