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所謂的幸福就是這樣子的。
季海藍仰頭凝望澄澈的藍天,午後溫煦的陽光暖暖地灑落她的臉龐,舒服的涼風輕輕拂過,捲起她柔順的髮絲。
原來幸福就是這樣,有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一雙乖巧可愛的兒女,在氣候溫和的午後,和自己的兒子坐在漂亮的庭園裡喝茶。
這樣平淡的生活,讓人內心不可思議地平和,滿是甜蜜靜謐。
她端起盛著琥珀色液體的瓷杯,一面笑望著恩白趴在草地上翻閱著圖畫書。
真希望這樣的恬淡能永遠持續下去。
她腦中才轉過這個念頭,便聽聞一陣細碎的跫音,步伐雖輕巧卻堅定,來者顯然是不苟言笑的李管家。
她悄悄歎息,微仰起頭,「什麼事?」
「有一個男人想見你,太太。」
「男人?」她心一跳。
「是個美國人。」李管家依舊神情平靜,看不出特異的起伏,「他說他來自德州。」
德州?
她驀然起身,語音不覺流露出一絲不穩,李管家為她不尋常的反應揚眉。
「他有沒有說他叫什麼名字?」
「我不清楚。好像是派克先生吧。」
傑森.派克?那個伊蓮給了她電話的男人?威靈頓高中的老師?
「請他進來。」
「是。」
「還有,麻煩你順便帶恩白回屋裡。」
李管家再度挑眉,若有深意地瞥她一眼,但仍舊頷首。「是。」她走向柏恩白,「恩白少爺,我們先回屋裡。」季海藍望著兩人的背影,無奈地歎一口氣。李管家八成以為她不改浪蕩本性,又打算勾引男人了。她不應該讓李管家有機會這麼想,只是她實在不想旁人聽到她和那個男人的談話,因為這可能事關她真實的身份。
不久,她聽到另一個腳步聲迅速向她行來,她旋過身,正對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有一頭漂亮的棕髮,五官端正,棕色的眼眸閃著異樣光彩。
「史黛西.我終於找到你了。」他以英文喊道,神情激動,衝上前握住她的雙手。
「傑森?」她試著喚他名字,「傑森.派克?」
「伊蓮告訴我在台灣碰到你,我還不相信,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裡!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知不知道我為你擔心死了,以為你出了什麼事!」
她瞪著他,極力在他俊秀的臉龐上尋找熟悉的痕跡,但──沒有!對這個男人,她依舊沒有絲毫印象。
「對不起,我想我不太記得你。」她語帶猶豫,「我們是什麼關係?」
「你真的忘了?」他似乎很震驚,「伊蓮告訴我你失去記憶,我還不相信。看樣子是確有其事。」
「我確實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你連我也忘了?」他難掩失望的語氣,「我是你在靈頓高中最好的朋友啊,我們幾乎無話不談。」
無話不談?他們有那麼好的交情?那他一定清楚她的真實身份了。
「請你告訴我,你怎麼會找到這裡的?」她盯著他,「為什麼你會知道到這裡來找我?我並沒告訴伊蓮我的地址跟電話啊。」
「我打聽到的。你們季家在台灣似乎很有名。」
「季?」她身子微微一晃,手心開始滲汗,「這麼說,我是季海藍?」「你當然是季海藍。」他不解,「否則你怎會回來這裡?」
「可是……」她茫然搖首,「你們不是又說我是史黛西.伍德?那我究竟是誰?」
「看來你真的什麼都忘了。」他柔聲解釋,「季海藍就是史黛西.伍德,那是你到了美國,認識伍德家族的人,他們替你申請的新身份。」
「他們住在費城?」
「是的。」
怪不得伊蓮說她來自東岸,家住費城,原來是她為了掩人耳目所編出來的謊。為了躲避語莫的追尋,她確實很可能為自己在美國換一個新身份,然後到某個鄉下小鎮,隱居教書。
原來她真是季海藍,一直就是。
她心內像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分不清是何滋味。
她曾經有一段時間深信自己是那個魔女而陷入極端苦痛當中,後來又因為遇到伊蓮開始懷疑自己的真實身份,現在卻經由她美國友人口中確認自己就是季海藍。
這一切簡直就像一出最糟糕的連續劇。
而她現在確認了自己的真實身份,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這一切對她而言依然不具任何真實性,她還是什麼也想不起來,仍舊是那個沒有記憶的女人。
「史黛西,告訴我,你怎麼回到台灣的?又怎麼會住在這裡?他們說你是柏夫人,可是你不是已經離婚了嗎?」
季海藍不曉得該如何向他解釋一切。告訴他她寄了離婚協議書給語莫,可是他卻沒有簽,還千里迢迢把她從休斯敦帶回家?傑森不會瞭解她跟語莫之間錯綜複雜的感情糾葛的。
「你告訴我你在台灣的丈夫並不愛你,而你也決定永遠離開他。怎麼他又把你帶回這裡來了呢?」傑森的神情是完完全全的不解。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她長聲歎息,語氣溫柔,「現在他和我已經言歸於好。」
他聞言一震,「你是指──」
「我們決定重新經營我們的婚姻。」
「不行的,不行的!」他激動地扯住她膀搖晃著,「你不能再回到他身邊!你忘了嗎?我向你求過婚的!」
她難抑震驚,「你向我求婚?」他們之的關係竟已深厚到這種程度?
「你答應我好好考慮的。」他搖頭吶喊,聲音微微顫抖,「所以你才會趁週末一個人開車到鎮外散心,你答應我回來後要給我答覆的。」季海藍瞪著他,呼吸不穩。
她難道愛著這個男人嗎?在美國那三年,她是否已對眼前的男人產生情愫,甚至慎重考慮嫁給他?
可是她一點也不記得他啊,更不記得自己是否曾經愛過他。
在休斯敦市立醫院見到語莫那天,她雖然也不記得他,但為他而心悸。語莫輕而易舉便佔領了她的心,可是這個男人──她卻真是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沒有心動,沒有懷念,沒有任何不尋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