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允騰滿懷歉疚,上好藥放回她的褲管,坐至她前面的小桌上,輕抬起她低垂的螓首,讓她看著他。「聽著,在海邊我不是故意取笑你,而是你以為我想自殺的聯想太離譜,我莞爾之餘,玩笑的調侃就那麼脫口而出,倘若那些話傷了你,我向你道歉,別再跟我生氣了。」
她心中微喜。他是說他沒有看輕她,並非真的認為她是為了他爸的但書而擔心他?
「為什麼這樣看著我,你不相信我說的,還要對我生氣?說話呀,劭柔。」他心急的輕拍她的臉,一想到她可能跟他冷戰,他就無法輕鬆。
「我又沒說不相信,只是……我的聯想明明很正常,哪裡離譜。」她的心跳快半拍,第一次聽他喊她劭柔。
「我根本沒有情殤。」
「啥?」他說什麼?
「半個月前的那場婚禮是我爸強行做主的聯姻,我和籐原亞奈連一次面也沒見過,我氣的、不滿的是我爸為了擴大夏氏集團領域的野心,專制的擺弄我的婚姻,和你以為我遭心愛未婚妻情變的想法,相差十萬八千里。」
「你沒有情殤?!」
「你再問幾次答案都是一樣。想到那場婚禮我就有氣,所以沒跟你提聯姻的事,沒想到會造成你的誤會。」
「既然沒受感情刺激,你的放縱墮落宣言又是怎麼回事?」
他聳肩,「難得擺脫束縛的一種嘗試罷了。」
嚇!原來都是她弄錯了,他沒有情殤,沒有摯愛難忘的未婚妻,所以她喜歡他沒有關係嘍……
思緒一頓,心跳得厲害,下午不敢深究的問題,此時答案清晰無比的撞入她心間──她千真萬確對他投入了感情。
「對不起,是我沒搞懂狀況。」她心慌的站起來,對自己的動心羞窘又無措。
「小心!」夏允騰一把勾攬過邊說邊退,差點絆到椅子的她。「我沒怪你,你在慌什麼?」
「我……」她說不出喜歡他,怕惹來他的訕笑,更怕他懷疑自己看上的是他傲人的家世。
「坐下來再說。」輕按她坐入沙發,之前她才受傷,他可不希望她又跌撞到哪兒。自己則落坐她身邊問:「你還有沒有哪裡被玻璃碎片刮傷?」
「沒、沒有。」一顆心跳得飛快。
「實話?」
「真的啦!你今天到海邊是氣你爸要你回去,跑去透氣是吧。」怕霸道的他,下一句就冒出要脫她衣服檢查有無其他傷,宣劭柔決定岔開話題引開他的注意力,可話一說完,她隨即懊惱的咬住唇瓣。她怎地哪壺不開提哪壺,他不會吼人吧?
「我早料到我爸會反悔協議,想腰斬我的假期,只是當這天來臨,我的心情還是沒辦法不受影響。」他自嘲的低述。
「你這樣,有件事我不曉得該不該說。」她跟著皺眉,心疼他眉間再度染上的抑鬱。
「什麼事這麼難以啟口?」聯姻的事他已說開,她對他還有什麼顧忌?
「你弟離開前把你的筆電交給我,希望我勸你同意用網路處理公司的事。」
「可惡!」他沉著臉站起來,「玄之這小子竟然找你當說客,而你居然答應他!你跟他的交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
「別冤枉我,我早在他拜託我時就表明過這件事我無能為力。」她起身為自己辯白。她和夏玄之不過就說幾句話,他幹麼講得她對他特別好似的。
「那你就不該再跟我提這件事,除非你也站在玄之、站在我爸那邊,希望我再次向我爸妥協。」
「我是希望你能考慮這件事,答應利用網路處理夏氏集團的事。」
他震驚不信的嗔視她。他以為她懂他,懂他反對他爸到底的決心,怎料她也站在爸那邊,要他妥協投降。
無名的悶火燎竄胸口,燒灼得他發疼,他轉身就往門口走。
他得離開,否則無法保證不會失控的說出傷人的話,或做出傷害她的行為。
「等一下,允騰──唔,好痛!」她彎身撫著右膝低吟。見他扭頭就走,她急著追他,一不小心撞上桌子。
「你到底在幹什麼,嫌之前受的傷不夠,想撞得更嚴重是嗎?」夏允騰又氣又急的踅回去扶她。那一聲清脆嚇人的撞擊聲以及她的痛呼,讓他怎麼也無法狠心走開。
他想掀翻她的褲管查看她的傷,她卻抓住他雙臂,急切落話,「聽我說,我希望你答應你弟的提議,不是站在他或你爸那邊,而是因為你!」
「因為我?」
「我知道你想以無謂的態度對抗你爸的獨裁,因為三個月的自由時間是你跟他協議而來的,但你爸既已採取反悔的行動,你若不理,他勢必會一再的干擾你,到時你要如何平靜的度假?」
「所以你就要我向他妥協?」
「並非妥協,而是權宜之計。你利用網路幫忙處理些公事,至少還能保有不受干擾的自由時間,這其實是你弟站在你這邊,為你想的權衡方法,你明白的不是嗎?」
望著她如兩泓清泉的翦水秋瞳,夏允騰冷靜下來。好吧,他承認玄之提供後備新娘的訊息給爸這點很可惡,但那小子平時確實向著他。問題是,他想的解決方法
為啥每次都這麼爛?
「不然,還有一個方法。」放開始終輕抓著他的手,宣劭柔暗自做下決定。
「什麼方法?」他狐疑的凝視她又慎重幾許的嬌顏。
「明天你就離開這裡,到其他地方度假,等時間到了再回台北。」
他心中輕震,「那你呢?」
「你是指你爸的但書?這簡單,就依約賠償他嘍,這兩年我的咖啡館賺了不少錢,要賠給你爸沒問題。」連帶她也會付彤淨被抽走的一百萬委託費。
「為什麼?我相信五百萬對你而言絕不是個小數目,為何你連眉頭都沒皺半下就願意為了我答應賠償?」這一刻,他發現自己不懂她。
除了喜歡他這個不能說的秘密,最真實的原因就是……「說了也許你不信,打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你眉眼間的憂鬱不適合你,現在想想,你的不開心大概全因你父親而起,雖然我們認識的方式有些荒謬,但算是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