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一個人嗎?」
爾心悠偏頭看了一眼,一個站姿非常醜的男人斜倚在吧檯邊,他該不會認為自己這種姿勢很有型吧?
「閃一邊去。」她像打發小狗一般揮揮手。
「你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正好湊一塊兒嘛。」
「誰說我是一個人了。」爾心悠倏地坐直上身,手一揚撥開擋眼的瀏海,一看見男人懶散的站姿就覺一股厭惡衝上腦門。
更讓她腦充血的是她竟然想起了殷宿吉,實在是因為理事長優美的身姿,給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沒吃飯啊?沒長骨頭啊?你那能叫站嗎?給我好好站直!」
男人被她突如其來的教訓嚇了一跳,下一秒立刻聽話站直,手一伸便緊抓住爾心悠的雙手,眼中波光粼粼、滿是感動。
「小姐你真是好人,你知道嗎?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我有病。」他的語氣十分正經,連表情都變得嚴肅,甚至有些淚眼婆娑的瞅著她。
她怎麼覺得他這個樣子很眼熟呢?好像自己也經常有這樣的表情……
「有病?」
「嗯。」男人像小雞啄米般的使勁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憂鬱傷感的神情。
「其實我有白血病,你看那邊那個人是我弟弟,我們是雙胞胎,一般雙胞胎兄弟中總有一個會生嚴重的病。」他鬆開一隻手,指了指另一邊,爾心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酒吧有些昏暗,看不太清楚,但依稀可見那裡站了一個和眼前的男人差不多高的人。
「不是吧?」
「是真的,我在國外治療了很久,完全沒起色,醫生說這種病只能熬,熬到死去才能解脫。我想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在外面啊,怎麼都要死在自己的狗窩裡吧,所以就回來了。」
這話的調調聽上去也有點耳熟?跟她平時的腔調好像啊……
「那你……節哀順變。」看他好像快要哭了的樣子,爾心悠最怕應付這種人。
「謝謝。」男人感動得就差沒痛哭流涕。「那麼我這一生有個小小的心願,你可不可以……」
「殷戰天,你玩夠了嗎?」男人的話剛說了一半,身後便殺出一道冷颼颼的聲音,而她竟覺得這道聲音……好耳熟。
更讓人目瞪口呆的是兩秒前還一臉憂鬱的男人,表情一轉,瞬間笑開,一個轉身便迅速抱住後方的人。
「啊,親愛的宿吉弟弟,你終於有空啦!」
「如果沒別的事,我要走了。」後方那人手一揮,冷淡的撂開他的手。
「不要啊!宿吉弟弟,我們這麼久沒見面,你怎麼捨得棄我而去呢……」男人再次緊拽住後方那人的胳膊,整個人掛了上去。
爾心悠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覺得此情此景如此眼熟,因為男人死皮賴臉的行徑跟她平日如出一轍。
後方那人正想用力甩開身上這條八爪魚,卻在不經意瞟到她後愣了愣,一切動作立刻靜止,冷聲問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理事長!」爾心悠終於看清楚那人是誰,頓時感到有些心驚膽顫。不會吧,她不過是在排練時不小心想到他,他竟然就神奇的出現了?
「難道你現在才發現是我嗎?」殷宿吉似乎很不滿意她的態度。
爾心悠偏開臉、吐了吐舌,看來這位理事長高傲到不容許別人忽略他的存在。
「宿吉堂弟……」吊兒郎當掛在他身上的殷戰天,伸出手指了指兩人。「你們兩人認識?」
「她是瀾海的員工。」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剛剛跟你開玩笑呢,那麼兩位慢聊,我就不打擾囉。」殷戰天終於好好的站直了。
殷戰天揮揮小手便迅速離開,開玩笑,他的原則是兔子不吃窩邊草,雖然這個窩邊離自己還有點距離。
「什麼怪人啊……」爾心悠傻眼,莫名其妙的人,剛剛好像還稱殷宿吉堂弟?她猛地一震,想起面前還有一尊「神」。
「理事長先生,你又怎麼會在這裡?」他出現在這裡的感覺如同她在瀾海,像踏進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空間。
殷宿吉睨了她一眼,卻沒有回答,正好這時樂團的人喚她上台準備,爾心悠聳了聳肩,從椅上跳下來準備走人。
「要演出?」他忽然問道,臉上出現一抹罕見的詭笑。「那麼我也想看看,曾經是小提琴手的人如何『玩』其他樂器。」
他是在存心挑釁吧!爾心悠忍著胸口一股氣,在他出現之前,自己已經被他那陰魂不散的琴聲搞得情緒不佳,現在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那她非常、非常樂意接受他的戰帖。
「那麼你就好好看著。」說完她便轉身離開。
殷宿吉雙手環抱胸前、筆直站著,不少人在瞧見這個美得讓人驚艷的男人時,紛紛想要親近,卻在看第二眼時就被他冷漠的氣息給擋了回去。
他站在那裡就是一幅優美的風景,但這風景上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字。
殷宿吉找了一處隱蔽的地方坐下,眸光靜謐無波,心情也很平靜。
對於樂團這類更貼近大眾的演出,他其實不見得有多大興趣,對Bass更談不上瞭解。
他只是忽然很想知道,從小提琴到Bass是個什麼樣的跨越過程,他想看看她的演出。
爾心悠這樣的人,直接面對聽眾時會有什麼樣的表情?一向賦予聽眾共鳴意義的樂團演奏,她會如何處理?
他想要看到那種奔放流露的感情,清晰的,向所有人展現且不可逃避的,因為那是他所不可能做到的。
忽然一陣清亮的高音快速破空而來,喚回殷宿吉的注意力,目光凝神直視台上那個身前掛著Bass的女孩。
同樣是弦,她似乎更能盡情的撥動和投入,技術好不好他不能評論,但熱情是高漲的,與同伴、與聽眾的互動,透過指尖下的旋律來傳遞。
殷宿吉薄唇微抿,忽明忽暗的燈光投射在他身上,他眉宇間、眼眸處,皆不動聲色。他坐在那裡彷彿是在沉睡,在如此熱鬧的環境下,卻隔絕了自己的空間。